裙摆摇摇  第15章

作者:典心      更新:2020-05-05 15:14:40      字数:1072
  她应该要欣喜若狂,应该要喜极而泣,甚至应该带串鞭炮来,隆重的庆祝从此之後脱离苦海。
  只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向刚,她非但高兴不起来,心头甚巨还传来阵阵针剠般的疼痛。
  那是什么情绪产是失望吗?
  还是她有生以来,首度品尝到的酸涩想念?
  第五章
  如果只是记录她的少年时光,那么故事就会到此结束。
  兰花市场日趋低迷後,镇上转为经营花卉批发生意,产业道路的两旁,连绵数十间规模不同的花卉批发商。每天从太阳还没露脸,花商们就开始忙进忙出,分送各种新鲜花卉。
  这儿的空气里,仍有淡淡的花香;菊花田里的灯光,也仍在夜晚照亮大半的天
  空。只是人事物都有了些许改变,当年的青青子衿们,已不是从前的模样。
  哈日的小芳,高中毕业後就去日本留学,从此满口「ァイゥェォ」,即使木村拓哉已经结婚,成了两个女儿的爸,她仍不离不弃,挚爱木村永不改。
  优秀的向柔,还是一如以往的优秀。她从一流大学毕业,在家族企业里坐镇,虽然美丽非凡,身旁却从没有男人的踪影。
  至於凌珑嘛——
  她摆脱了「向刚效应」,重归平静生活,两年後考上南部的大学。
  从此之後,她只剩寒暑假时,才加入媲美民族大迁徒的返乡车潮,回镇上过过懒散的生活,等到假期结束,又得包袱款款,为了求学离乡背井。
  四年後领得毕业证书,她在高雄找寻工作机会,前後换了两间公司。
  第一间是亏损连连,老板破产,必须跑路,含泪解散公司:第二间则是太过赚钱,老板眼看荷包饱足了,决定结束事业,移民去享清福,同样含泪解散公司。
  二十六岁的那年,凌珑又回镇上。
  说好听些,她是暂时养精蓄锐,事实上却是找不到新工作,只得暂时窝在家里混日子,为中华民国的失业率略尽棉薄之力。
  家里的分工状况,跟以往没啥两样,倒是多了个刚怀孕的嫂子,凌珑失业返家,刚好可以分担些家事。而所谓的家事呢,除了洗衣烧饭、伺候一家大小外,自然还包括各类的杂事——
  例如,缴电话费。
  一个燠热的午後,一个娇小的人儿,载著一只哈士奇,出现在电信局门前。凌珑把车子停好,拿掉安全帽,红唇吁出一口气,用手掌扇扇热得发红的小脸。天气实在太热,她才骑了一段路,去还了小说、买了蔬菜,全身就已香汗淋漓。
  「饭团,待在这里,别跟来。」她拍拍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再拉开背包的拉链,确定电话帐单在里头,接著就转身往里头走。
  狗儿却迳自跳下摩托车,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甚至冲得比她还快,咚的一声就撞上落地窗,毛茸茸的脑袋贴著玻璃,蓝色的眼睛转啊转,兴奋的往里头瞧,软软厚厚的脚掌还砰砰砰的乱拍。
  「不行,狗不能进去,你给我待在外头!」她手忙脚乱的拉住项圈,努力把它往後拉。
  狗儿是嫂子抱回来的,当初还好小好小,毛茸茸的一团,可爱得像填充玩偶,全家人一看就喜欢极了。哪里知道,它像是吞了杰克的魔豆,迅速成长茁壮,如今它头大脚大,力气更大,她细瘦的双臂几乎快拉不动,每次带著它出门,都累得她全身发软。
  「饭团,坐下!」凌珑气喘吁吁的喊,先拿出皮带,把它扣在一旁,再迅速掏出一颗小皮球。
  毛茸茸的大脑袋掉转方向,蓝色的眼睛找寻到新的攻击目标,火速离开那面玻璃。它露出雪白的尖牙低咆,激动的扑住小皮球,趴在地上乱咬,像是跟那颗球有不共戴天之仇。
  根据以往的经验,那颗小皮球大概可以撑个二十分钟。
  先确定狗儿待的地方够凉爽,照不到毒辣的阳光,也没有危险後,她这才慢慢的後退,在狗儿没察觉的情况下,闪身进了电信局。
  自动门滑开,冷气的凉风迎面而来,暑气被逼退,她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七、八个柜台只开放了三个,每个柜台前都排著长长的队伍。排队的人们倒也不心急,愉快的交谈,扯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鸡毛蒜皮小事,仿佛是专程上电信局来聊天,而非来缴费。
  她选了最短的队伍,乖乖加入排队的人群,站定後就拿出背包里的小说,低头埋进剧情里,打发等待的时间,只偶尔抬起头来,察看前头还剩多少人。
  队伍前进得很缓慢,服务人员花一半的时间工作,而另一半的时间,则是在问候顾客时全家大小,善尽敦亲睦邻的职责。
  正当她看完第一章,准备翻页时,一声呼唤蓦然响起。
  「凌珑!」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纤嫩的小手僵在半空中,翻页的动作为之冻结,她像是被点了穴,保持原先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只有那双眼睛,因为无限的恐惧而瞪大。室内有瞬间的寂静,所有人停止交谈,目光全都掉转方向,朝她这儿看来。
  她不肯面对现实,迟迟不愿意抬头,甚至还闭起双眼,在心里努力祈祷,希望那声呼唤只是她的错觉——
  「凌珑!」
  她几乎要发出呻吟。
  不是错觉,真的有人在喊她。
  她捏紧手里的小说,全身发冷,慢慢转动僵硬的颈子,看见那张烙在记忆里的无赖笑脸。
  向刚就站在几公尺之外,勾著薄唇,带著浅浅的笑意注视她。
  他穿著清爽的蓝色衬衫、米色的薄丝长裤,比十年前更高大、更俊朗。
  她克制著不要发抖,努力压下汹涌而来的惊慌,想礼貌性的回以微笑,但是小脸上挤出来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你记得我吗?」向刚朗声间道,用最大的声量,隔著数排的人跟她说话,丝毫不在意四周关注的目光。
  她僵硬的点头,把脸埋回小说里,学习鸵鸟逃避现实。
  可惜,向刚不肯放过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双手交叠在胸前,轻松的伸长腿,倚靠在柜台旁,坚持要跟她「闲话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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