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恋恋女  第10章

作者:欧倩兮      更新:2020-12-24 03:49:03      字数:1062
  二来心底一股焦愁,因为要找回的东西没有着落。晓得她丢不起那条白丝巾,却也晓得不能够直接闯上山去找铁舟,那样绝对不当、不妥……
  她脑子里这么想,猛地脚步一顿——前面山荫旁有道青竹栅门,挂了对古式灯笼,上面三个字使她瞿然一惊。
  小桃居!
  她吃惊地左右张看。怎么会来到这里?她还以为自己往山下走的呢!
  哦!她要不是中邪了,就是她的思考力从头顶掉到一双脚丫子上了,才会明明打着退堂鼓,却又偏偏走反路,竟然跑上山来!
  风把小桃居那对灯笼吹动起来,雪关开始往后退,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她一眼望见临溪搭起来的茶亭子中,一道瘦秀的人影独然坐在那里。
  正是铁舟无疑。
  依旧是昨日在松林那副黑衣的模样,但他今天没有醉意,对着一川流水,定定地只是凝看着。
  雪关想退,忽然退不了,不知给什么意志摆怖着,走一步向前,又一步,盯住了铁舟看,眼光怎么也移不开。
  侧面下,他有种不同于日本人的刚峻线条、挺瘦鼻梁,但那长披到颈间的头发、那颊上的一点细髭,都带着些无可无不可的颓废味道。
  唯有他脸上一种……孤旷的神态,冷冷的、牢牢的,拔不掉。想象他摔碎一屋子陶器时,也是一脸近乎酷冷的、这样的神态……
  雪关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悸感卷吞了她。
  虽然胸口抨抨直响,她还是一步步走向他,一步步都像不由自主。到了他背后的一个距离,突然听见他发出一声冷笑——
  「想盯我多久?」
  他这么说,头都未回,活像他的后脑勺另外还长了只眼睛!
  雪关一吓,定住在那里,无法吐语。这时候,却有两个人从她左右穿过去,横到铁舟桌前。
  两人都做西服打扮,一个戴深色帽子,表情严肃的低着嗓门对铁舟说话,可铁舟就是不理会。
  雪关恍然大悟—不是她,是这两人盯梢让他发现了!两个似乎来意不善的人……
  为什么?雪关直觉自己该退避,孰料场面骤然爆开来——
  「要我说多少次,凶手不在这里!」铁舟拍了桌子,霍地立起,大喝,「你们是缺了耳朵,还是天生就没有脑袋?」
  当中一人也火了,跳上前揪住铁舟的衣服想压制他,但他没有铁舟高、没有铁舟盛怒。
  铁舟吼一声,「去找别人认罪吧!」用力把对方推出去。
  那人直直撞向了雪关,她手里一只黑菱格小提包飞掉了,脑中只想到——摔跤是她回日本注定好的命运吗?
  她又一次整个人跌到地上。
  和她一起倒地的男人爬起来,气冲冲地还要寻衅,却被他同伴拖住。
  「行了、行了,改天再说,要逮他的机会不怕没有。」
  两人悻悻然走了,雪关却还头发晕的委顿在地,然后,一团黑云向她罩过来,她抬起头——铁舟就立在两步之外,敛眉、低眼的看着她。
  慢慢地,他一字一字说:「又是你。」
  雪关张了口,却没发出声音来,视线一对上他,人便忍不住颤抖起来。天哪!这颤意是怎么一回事?她……不完全是害怕。
  他一大步跨近,伸出手,雪关就像个无助的小东西,被他一个出力拉了起来。
  再一个出力,她被他揪到胸前,那青苹果色薄针织衣下的胸脯抵着他,他的胸膛……
  那么烫!烫而坚硬,蕴藏着怒意。和那种坚烫比对下,雪关感到自己全身出奇的软弱。
  「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压低了喉咙,那嗓音便变得极其幽沉。现在,雪关连说话都觉得软弱不堪了。
  「我、我找一条白丝巾……」
  语气未了,背后陡然一阵闪光,照相机的喀嚓声伴随着一个做作的人声说:「呀哈!这不是小出雪关?小出小姐和铁先生……怎么碰在一块儿?刻意见面吗?」
  扭过头,雪关傻了。这会儿对着他们猛拍照的,正是那个惹人厌的记者饭田,只听见他还不住的聒噪,「气氛似乎不太融洽,谈些什么事呢?铁先生讲讲个人感受吧!
  三泽大宅笼罩多年的谋杀疑云——」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雪关倏忽被放开,铁舟从她跟前掠了出去,一手掠夺相机,一手给了饭田的鼻子一记。仅仅三秒钟,铁舟撬开相机盖子,拿出底片——「咻」地扔下了淙淙的溪底。
  「你打断我的鼻梁!」饭田捂住面部中央大声鬼叫。
  「我受够了你的骚扰,下回再让我看到你,你就不只断鼻梁!」铁舟把相机掷向他,信信而吼,「滚!」
  饭田那抱头鼠窜的脚步声一下便离去了,但雪关耳里还不停的响——是那被撞开的青竹栅门一搭一搭拍着,以及,她自己心口吁吁的轻喘。
  然后,铁舟转了身迳自往栅门走。雪关顿时清醒,跳起来喊道:「等等——」
  她不敢称呼他,甚至不敢叫他一声铁先生,彷佛这样一来,她和他便牵扯上了。
  他顿步,拿背影对着她。那背影清瘦修长,是中国人诗中形容的风流体态。
  「请……」她咽了咽,「把白丝巾还给我。」
  他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为什么你认为是我拿了?」
  「屋子里的人说的。」很机伶的,她没明指老婆婆。
  「我把它扔了。」他说了就走。
  「你骗人——」雪关跑上前去,捉住他一只袖子,明显的感受到他是在推搪她。
  慢慢的,他迥过身来,发丝下的凤眼黑森森地。「我就算骗人,又怎样?」
  给他那样一盯,她就该放手了;或者,她该求他,让她拿回她的东西。可是她不肯用求的,不肯向这人委委屈屈地申诉,说出她那条白丝巾的意义。所以,她只能紧捉着他的袖子不放手。
  铁舟走不了,却也不甩开她,用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那小巧的下巴在他指掌里颤瑟,少女的眼眶底下压着一股娇屈,但她很倔,硬是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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