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魂  第27章

作者:欧倩兮      更新:2020-12-24 03:49:38      字数:1055
  他移开来喘气的当儿,真真启了她那发红的唇,说:“你答应今晚就要放了青 狼……”
  青狼,青狼,她心里只有青狼!?那间,凌秀感到一股蛮暴可怕的力量从他体 内的隐密处窜上来,像另一个灵魂,将他整个的控制住了。
  正当此时,外头响起急迫的叩门声,凌秀蹒跚穿过贴了喜字的粉红帘子,出去 应门。是伺候书房的小厮。
  “宋大人,不好了,老爷他──”
  凌秀那阴霾怪异的神色,使得这小厮话到一半就断了,凌秀也不理睬,径自跨 出门槛,像个醉了酒的人歪歪倒倒一路的走,走到了汲文斋。
  这幽僻的轩馆有一股死亡的气息;闵正快要死了,他苍瘦的脸漫着一层混浊之 色,生机一点一点的在离开。
  “真真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爱惜她……”他竭力做临终的遗言。
  凌秀只呆呆立在那儿,也不流泪,也不下跪,僵硬的面孔像副面具。
  “她只是一具空壳子,跟你一样,已经没有生命力了,我没办法爱她,没办法 留下她……”
  “凌秀,你──说什么──”只存一丝生气的闵正一惊,伸出枯手揪住凌秀缎 红的袍子;而凌秀仅仅一拨,便拨下他的手,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转身而去。
  “凌秀──”闵正使了最后的劲嘶喊,生命的一线却在这里溘然断了。
  闵正死了,双眼瞠在那里──彷佛留下惊异,留下悔恨。
  而凌秀双眼所蕴的,是一种决裂,一种疯狂的眼神。他跌也似的重新进了新房 ,差点把喜帘扯裂。真真固然已如同稿木死灰,还是不由得感到惧怕。
  她为青狼的生死感到惧怕。
  但是凌秀的举止这时候却显得出奇的缓和,他什么都没说,踅到檀木桌前,用 两只玲珑的玉杯斟了洒,从从容容擎到真真跟前,温存地唤一声“娘子”。
  “我们喝盅交杯酒。”他对她微笑。
  那琥珀黄的酒汁轻轻漾着,杯底的红彩牡丹花变得蒙蒙胧胧。他要她拿住酒, 肘弯儿与她一勾,她怔着,杯缘凑在唇边,他却用力一推,一杯酒如数进入她嘴里 ,火一般的流过咽喉。
  真真呛了起来,凌秀拥住她,迷离徜,痴痴望着。
  “我依旧记得初次见到你的情景,就在你家书斋外,你靠在黄陶大鱼缸上,逗 那水里的金鱼玩耍,腕儿有串银钤子,叮叮当当地响,你梳着双髻,还是个八、九 岁的小丫头呢,那年我也才十三,但是,但是,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将来我一定要 娶这姑娘为妻……”
  说到这里,凌秀伸手轻抚真真的粉颊,她却在他的触碰下战栗。
  “这么多年的工夫,无论是与你相见或不相见,我都受着相思之苦,不管我人 到哪里、在做什么,一颗心、整副脑子,思的、想的、念的都是你,这种煎熬、这 种苦,你明白吗?你懂吗?”
  他摇起头来,现出沉痛的表情。“不,你不懂的,否则你不会辜负我的一副心 肠,多年的爱恋,你不会眼中无我,你不会去爱上那个番子!”他的话越说越激厉 。
  “难道我宋凌秀就真的比不上那个半人半兽的番子?难道我在你心中的价值是 这么的微贱?枉我对你的一片痴爱,浓情深意,你宁可爱那番子,不愿爱我?真真 ,真真,你让我好痛苦,好断肠;是你,是你负了我,是你作践我、糟蹋了我!”
  他的样子、他的嗓子都变了,双眼睛织起红丝,那脸泛着青,透出阴气,嘶声 道:“我……我不能再爱你了,不能再留你了……”
  真真欲挣扎,他却将她抱紧,轻轻“噢”了一声,呢喃道:“你流血了……我 来为?拭去。”
  凌秀的手指抚过她嘴角,指上一抹鲜血。真真大惊,她的嘴角在淌着血水!凌 秀只是含笑望着她。
  “你心里念念不忘青狼,对不对?你想见他,他也想见你,”他笑了,脸扭曲 着。“可以,我让你和他见上一面,就在这旖旎的洞房,我亲自去带他来。”
  凌秀猛把真真放开,起身往外走,在喜帘之前打住,回过头。“不过,”
  他慢幽幽说,“这是他死前见你的最后一面,也是你死前见他的最后一面;你 呢,会拖得久一点,你喝下的那杯酒会让你熬上一整夜。”
  帘起又落下,真真扑上去叫,“凌秀──”她的身子却猝然痉挛起来,撞在桌 面上。
  抖着、喘着,真真抬起头,望见对面雕花铜镜里她自己的脸。血,从她的眼梢 、嘴角、鼻子汨汨地沁出来。真真震骇得捧住脸,想要立起,然而一阵剧痛穿过她 体内,倒下去时,她衰竭地喊:“青狼!”
  青狼到底在哪里?夜风飒飒,周滚眉拉着马,匿身在霞外居边门的暗处,心急 如焚。
  自青狼在荒坡落网,滚眉便一直不安到今天──背叛青狼是死路,背叛凌秀也 是死,但在凶险的人生局势当中,滚眉最后选择的,是对得起自己良心的那条路。
  趁凌秀成亲之日,他拎了喜酒直上牢房,把狱卒灌醉了,破门放出青狼。
  哪知道青狼一听真真被迫与凌秀完婚,竟似发狂一般,逼着滚眉带他来到霞外 居。
  他发誓:“我一定要把真真带出来!”
  这一潜入,也有些时辰了。青狼呀,老兄,滚眉心底打着鼓,口里喊苦,你人 在哪里?青狼人在乌黑的后埕,不意撞上个打灯笼的老婆子,她虽是满脸震惊,喘 吁吁的,却道:“你……你就是我家姑娘喜欢上的那个人吧?”她突然用袖子拭泪 。
  “你来得好,快去带了她走吧!她虽嫁了,怕也没得日子活了。”
  就靠这自称罗嬷嬷的老婆子指引,青狼来到上房,红光中四下凄清,真真一身 美丽的衣裳,人倒在桌下,头上的珠冠都滚掉了。
  青狼大惊失色,忙将真真抱起,这一看,更加骇然──她面如薄纸,七孔流血 ,满肩的刺绣花草,星星点点都溅了血,她的气息只剩游丝般的一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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