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新恋曲  第30章

作者:欧倩兮      更新:2020-12-24 03:50:11      字数:1080
  ──初吻是吗?」
  好在他们之间隔了有段距离,而鬼脚七 的那双脚毕竟不是伸缩式的。约露俏生生地涨红一 张脸,愤而旋身欲去。
  「约露。」惟刚喊住人。
  她的手停在门把上。
  「请妳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我们做朋友的事。」
  「你去死吧!」
  她冲出办公室,他在里头纵笑。
  ***那的确是她的初吻。像这样一 个吻,有一 场灾难便开始了。
  对镜梳发时,她会突然发起呆来,与人交谈到一 半,她一 霎就忘了辞,写篇稿子,她少说也要顿挫三 十 次──顿下来脸红,心跳,冒冷冒热,忽惊忽怒,无奇不有。世界已经变了,施小姐竟一 副的若无其事,约露想和妈谈谈义工和个展的事,自己却是没头没脑的恍惚。这是女孩对她的初吻该有的正常反应吗?问题是,这不是正常的初吻,为着吻她的──是她立誓为仇的男人。
  于是到最后,约露的恼羞便转成了怒。
  惟刚无耻,而她可耻。他既是仇人,便无权吻她,而她既被仇人所吻,就不该一 遍遍回 味他的唇,他的吻,不该去梦想与他舌齿的厮摩,体气的相亲,不该为了他这样的坐立不安,神魂颠倒──不该的,不该的,不该被他一 吻即成如此。
  姊姊的泪已经淡去了,但她的血还是殷红的。方惟刚──他不是作弄了梁家命运的人吗?她的快乐不是失算在他手里的吗?就算她不为姊姊恨他,也要为自己恨他。约露拚着把伤口割深,把恨意宕开,好在她和惟刚间架起一 道势不两立的高墙。但没有几天,她又冤家路窄的与惟刚碰上,这才骇然发现他说的一 丝也不差──她不是恨他,而是怕他。
  她从九 楼印刷部门谈妥了事出来,是昏昏欲睡的下午三 时左右,有人随后和她一 道进了电梯。
  「妳那篇马留云的专访,我很欣赏。」
  哦,这熟悉的,低沉的嗓音,怎么让她听了心头是一 阵惊,又一 阵喜?她慢悠悠回 过身,还未见到人,已知是方惟刚。他就立在咫尺前,笑色温煦得令人心碎,那菱角一 样微扬的嘴,曾与她的唇密密吻合……电梯彷拂感染了约露的紧张,冷不防一 颤,旋即打住,灯光俱灭。约露不是胆小鬼──她自认不是──却还是失声惊叫。
  惟刚在黑暗中掠过来,宛似保护地把她拥住,喃喃安慰,「不要害怕,可能出了点问题,我按了紧急钮,不要害怕。」
  不,不,约露害怕的不是电梯,而是他。他的语气出奇温柔,胸臆出奇暖和,浓烈的男性气息直沁人约露的肺腑,使得她昏迷,使得她战栗,使得一 切受想行识皆成了不由自主。她开始挣扎,不欲和这男子如此贴近,再对他产生任何感觉,她只想讨厌他,憎恨他,永远记住他的罪愆,永远教他在她的恨海里浮沉,不得超生。
  约露的挣扎却是徒然,他的拥抱像个诅咒,难以破解。她绝望地低呼,「放开我──我不害怕!」
  他没有松手,兀自喁喁说话,「我最讨厌密闭的空间!可以就是怕吧……小时候我被关过──一 间小储藏室,没有窗户,到处长蜘蛛网和壁虎,我那时才五 岁……」约露听见他抖索地吸气,一 双胳臂变得湿凉,像在冒汗。
  约露一 下不再扭动了──一 个五 岁大的男孩,被关在储藏室,壁虎在墙上爬,或在头顶桀桀地叫…约露又想到在策轩目睹的,惟刚那张孩子似受伤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像落入了陷阱,但她不再挣扎,她倚在惟刚的胸怀,彷拂在聆听一 个五 岁孩童惊悸的心跳。任谁,任谁都会抚慰这样一 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其实……没那么可怕,」她缓缓开了口。「如果一 粒沙是一 个世界,那么一 间密室会是一 个更大的世界,你想想。」
  他沉默许久,彷佛认真在思考。
  「妳说得有理,人的脑子可以把空间想得很大,」他终于徐徐吁出一 口气,如风拂过脸上,空气流通,黑暗的电梯里不再那么窄迫吞人了。「梁小姐,妳懂得安慰人。」他把她拥近,下颔靠在她头上,气息在她的发间温吐。他幽幽地,幽幽地,发自魂魄深处唤她名字,「约露……」
  听得这一 声呼唤,她的心跳也停了,脉动也止了,血液不再奔流,人生彷佛必须停下,听他说话。
  「原谅我,」他说:「原谅我从前所做的错……」
  惟刚满声是恳切,是悲悔,约露闻言,忽然间觉得孱弱,心茫茫地闭上眼睛。他说的从前,已是人世的很远了,然而姊姊的掌温还留在约露的指上哪。
  从来难忘的是姊姊死的那日早上,那样临别依依地抚摩她的手,即使到今天,约露闭上眼睛,依然历历感触到姊姊的手那柔软的肌理,那脉脉的温度。
  而今他求一 个原谅,但是姊姊又在何处呢?她既不与姊姊同日生,又不与姊姊同日死,却受了姊姊在世一 生的爱宠,而她唯一 能相还的,便只有为姊姊记住这男子的负心之恨,便只有牢牢蜷住拳头,把姊姊死前的最后一 缕温柔,永远地留在掌心。
  「我不能。」约露泪湿了两腮。
  「妳能。」惟刚捧住她双颊,切切在她唇上请求,「原谅我。」
  「我不能……」她哽咽了。
  「原谅我,约露,原谅我。」他一 低头,把她发颤的唇一 口吻住,把她断肠的拒绝和泪吞下。
  他的唇温润地,他的嘴热烈地,他将约露含着、吮着、厮摩着,她是无法动弹。他吻得凶,也吻得柔;吻得武断,也吻得悱恻;吻得跋扈,更吻得极端极端甜蜜。约露忘了一 切,不知有处境,不知有时闲。她双手攀上他的肩头,委蛇投入他怀里,似梦似醉的,迎合他的热唇,吻向他的绵绵不绝。
  就在这里,就在这男人的忏悔和热吻里,约露的灵魂像一 只蛹般的破开来,恍惚一 只蝶,带着她包藏了八 年的秘密翻飞而去,幡然照见自己──却依然被困,困在这座故障的黑电梯,困在惟刚牢笼一 般的怀抱里,是不能即也不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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