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为偶(上)  第27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12-27 09:36:18      字数:1029
  师父将来会有他的王妃,她不是不知道,但常是脑中才浮出这样的念头,立时就被生生压下,她很刻意不去想。
  随师父来东海治军抗敌,一开始军纪如麻,接着战事如火如荼展开,一直与师父相伴而行,不想师父喜欢别家姑娘,不喜欢姑娘家觊觎他的眼光,她丝雪霖就是个霸道的、占有欲望强悍的。
  但,若皇帝真给师父赐婚,她能怎么闹?
  如果她真闹腾不休,不是在为难师父吗?
  暗暗握紧双拳,握至最紧再陡然松开,心中纠结像也被强迫松解开来。
  她润颚微扬,深吸口气道——
  “我还是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习得一身本事,天涯海角任我行。”
  她没有调头就走,依然很“有礼”地颔首作揖,终才旋身离去。
  身后,国公爷的目光仍注视着不放,既喜欢又懊恼,既生气却无可奈何。
  河湾的曲隐处有一块大岩石,旁边湿地生满及人腰高的阔叶长草与水芦苇,丝雪霖将这个小小所在当成自己的私密天地。
  河水清澈见底,她仅脱去外衣和鞋袜,穿着中衣便下水了。
  往深处游了会儿,上岸后拖着湿淋淋一身往大岩石上一躺,摊开四肢一晾。
  该回帅府,晚膳肯定都整好了……她知道归知道,却实在不想动。
  老人家的话岂是没打击到她?
  她都觉像被斗鉴放出的水上火箭狠狠炸飞,千疮百孔的,都不知怎么修补。
  手指碰到岩石边的阔叶长草,她随手折了一节,横在唇边便吹。
  她学什么都快,也都能学得好,偏偏就是叶笛吹得很不如何。
  爹教过她,师父也教过她,他们俩皆是个中高手,最强的那一种,无奈她这个徒儿太不争气,学来学去是能用各种叶类吹出声音,但悦不悦耳可不保证。
  她吹着最熟悉的曲调,小时候爹常吹的那个调调儿,呜呜咿咿又呀呀呜呜一阵,她闭眸吹着,不能说好听,然,至少五分象样了,也够她苦中作乐。
  突然——
  随傍晚徐风拂来的是一阵清音,吹着同一首曲子,巧妙且委婉地配合着她。
  瞬间,她吹出音律之悦耳程度被拉抬到更高一级的境界,根本是被拱上去的,好像她也成了很厉害很厉害的个中高手似。
  她气郁地一把甩开手中的阔叶长草,一骨碌弹坐起来,表情闷闷地瞪着轻松跃到岩石平台上的亲王师父。
  还没开口,一条大方巾已先往她头上罩落,骤然间,堵得难受且气鼓鼓的心就塌软了。
  她一动也不动楞坐,将她兜头罩脸的大巾子却开始动起,帮她擦发拭脸,尽可能吸掉身上水气,最后披挂在她肩上。
  “晚膳已等着上桌,没见到人,原来真往这里来。”南明烈俊庞温和,眉目温和,仿佛一切再自然不过,无须解释他为何会知道她的私人秘境。
  反正眼前男人神通广大,丝雪霖也认了,闷头不语好一会儿才出声——
  “你饿了就吃,用不着等我。”
  “没等到你一块儿,本王怕是食欲全无。”嘴角微乎其微渗笑。
  她飞快看他一眼,颊面红红,略赌气道:“这些天我没跟盛国公闹,老人家爱跟在我屁股后头东转西绕,我也没赶他走,你尽可放心。”
  南明烈望着她好一会儿,忽道:“以往还会称我一声‘师父’,如今气我恼我,便不愿再称一声吗?”
  “……我没有。”小心思被看穿,她硬撑着。
  南明烈点点头。
  “也罢。不称‘师父’也好,不想喊的话,往后就别喊。”
  “师父!”她倏地转向他,脸色苍白,惊瞠的眸子迅速泛雾,滚出两道泪水。
  他眼神略暗,对她的泪似乎不为所动,徐慢又道——
  “你适才说,本王尽可放心,然而我对你,怕是永远无法放下心。”
  丝雪霖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
  她明明把事情做好了,从以前到现在,她真的有做好很多很多事,如今却因她不愿再去理会京畿顾家、不想与盛国公多有往来,他就否定她曾做的一切,说她令他无法放心。
  她到底哪里不好,又哪里让他操心了?!
  泪水濡湿整张脸,又在他面前变成笨蛋,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
  “师父嫌弃我,明说就是了,我会自个儿找地方待着,不能硬把我塞回给京畿顾家……”一遍遍擦泪,使劲儿擦,结果手掌手背全湿了,脸也还是湿漉漉。“我走掉就好,我去浪迹天涯,去闯荡江湖,只要我走远了,盛国公就没理由再找师父麻烦。”
  “你走远了,本王怎么办?”
  丝雪霖被他弄糊涂了,泪雾之后是他莫可奈何却温柔的淡笑。
  他坐在那儿静静望她,瞳仁深深浅浅潋濡着什么,神秘且从容,只对她展现。
  “那日你哭着怒问本王,问我是否要把你丢回给京畿顾家,问我为什么要这样……你问了许多,问得气急败坏,本王想了想,这事解释起来得花费不少唇舌,但精简起来也不过一句,你现下已能静心来听吗?”
  她心脏怦怦跳,撞得胸骨都疼,因他格外严肃又奇异温煦的眉眼。
  她郑重点头,没发觉自个儿收拢了手脚,从随意的坐姿改成正经跪坐,眸光须臾不离他的面庞。
  南明烈露齿笑了,待她定静下来,他启唇淡淡吐声——
  “本王想你嫁我为妃。”
  静……
  再静……
  静得不能再静……
  某个姑娘瞬间石化,整个人僵直往后一倒。
  她真的倒下,“咚”一声从大岩石上直接倒进满满一大丛的阔叶长草和水芦苇里,有柔软湿地和厚厚草丛垫底,她什么伤也没有,更未跌痛半分,只不过躺在那儿完全傻掉罢了。
  她怔怔望着满天霞红,觉得耳力肯定出问题。
  对!肯定听错!绝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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