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为偶(下)  第21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12-27 09:36:32      字数:1048
  所以才狂放饮酒,闹事的本领节节高涨。
  所以才去待在了望高台上,彻夜未肯交睫睡下。
  任她留在东海,拉开长长距离,以为对彼此都好,难道……不是吗?
  无以为名的剧痛再掀一波,痛感深进神魂之中。
  他白着脸嘶嘶抽气,在耳边对着他细细吐语的小火团忽地化回原状,金红火流再次流回他额间。
  她与他牵连如此之深,是比亲人更亲的存在,此次西行不愿带她同行,他自有苦衷,只是事情来到现下,与她却渐行渐远一般。
  终究还是得把她安置好再走才行。
  必须让她彻底明白了,她才会甘心情愿收敛脾性,在他为她布置妥当的小城中过日子,而他的远行也才能少些牵挂。
  微颤五指撩开窗幔,跟在马车边的暗卫见状立即策马过去。
  “爷有何指示?”
  “回头。”略苍白的峻唇吐出二字。
  缥青一楞,但毕竟是暗卫里的第一人,很快便问——
  “爷要回京畿,抑或往东海直奔?”
  南明烈未作答,人已从舒适的马车内飞出,几下踩点,最后跃上随在队伍后头的一匹骏马马背上。
  他扯开系绳,调转马头,“驾”地一声往来时路扬长而去。
  “咦?耶?怎么调头走啦?喂!烈亲王爷,西边不在那儿呀!”昨夜脱队跑出去捉妖的陆剑鸣正窝在另一辆马车上补眠,听到动静,撩起帘子探出黝脸,恰见南明烈策马远去的背影。
  “你家爷这是上赶着往哪儿去啊?”他抓抓鸟巢般乱发,问着一旁的暗卫大人。
  “爷没发话。”缥青实话实说,随即指示十余名护卫和车夫们调转方向,确切下令。“往东海去。”
  “咦?!你家爷不是没说话吗?”
  陆剑鸣发现自己被暗卫大人淡淡睨了眼,那一眼表示——
  什么走踏江湖收妖除魔?跟第一暗卫比,阁下还太浅啊太浅。
  被海中暗流卷进,身子像个破布娃娃般随水流翻滚旋转。
  不大能感受到痛感,因脑子被转晕,晕到发麻,五感会变得十分弱能。
  莫名掉进漩涡,莫名地又被旋飞出来,也许不过几个呼息之间的事,她却觉莫名悠长……
  水流变得和缓,甚至奇论地温暖,她缓缓漂流。
  胸前的倭刀许是在漩涡里被甩飞了,小翼也不知碎散到哪里去,此时的她周身空荡荡,除了海水还是海水,空无他物。
  曾听老人们说,人在死前一刻,脑中会浮光掠影般回想起许多人与事。
  有没有可能她现下正是如此?才会有种错感,仿佛一切停在此时。
  不进不退,无生无死,仅剩自己一个……
  是否等她看清此生的一幕幕、忆过许许多多的人事物,化作水流的时间才会再将她漂移到另一个所在,一个她从未到访过的地方?
  若知即将命丧黄泉,她上个月还未离京时,是该访一趟盛国公府啊。
  听说当年身为京畿顾家众位小贵女之首的顾玉镮被夫家宏国公二房嫡子以“无出”和“善妒”为由给休离,被送回顾家后几度寻死都没死成。
  她是真心想上门瞧瞧顾玉镮,传授几招“必死”的寻死招数给她,不然想死还死不了,多可怜?纵使她俩打小就不对盘,这点忙她是能帮上的。
  还有顾家老爷子……她的亲爷爷……
  她实在没办法喜欢那位老人家,但……后来也没有那么憎恶就是了。
  她多少能懂老人家当时的愤恨和惊怒。
  爹身为世子爷,肩上背负着京畿顾家的家门荣耀与无数期许,他两相权衡,被逼做出抉择,最终舍弃家门,辜负老人家对他的期望。
  她被老杜伯伯带回,老人家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以为将她交给田氏教养便已仁至义尽,对她不闻不问……
  她之后都能理解,对老人家也没那么多气可生,但要像别人家里的祖孙那样和乐融融相处,是万不可能。
  她心眼小,脾气执拗,打一开始认定不好的,要她后来真心喜欢上,那是绝无可能。但一开始就喜欢的,后来会变成很喜欢很喜欢,对方即便作奸犯科、十恶不赦,即便欺负她,令她伤心难受了,她还是只会很固执地喜欢。
  所以……就遥祝一下顾家老爷子吧。
  望他老人家身强体健、子孙满堂,一直当个闲散的国公爷,不被那个可恶的皇帝欺负了去,那样就好……
  还有翼队……翼队让奎头老大带得甚好……
  不知受伤落水的人救上没有?望衡军又有多少伤亡?
  对了,三喜和茂子啊,欸,她回不去了,要不真想狠狠揪他俩的耳朵痛快叫骂。小翼不能跟大战船正面较真啊,在海上迂回穿梭才是小翼的真本色,他们俩心里再雪亮不过,这会儿是犯浑了,竟一股脑儿顶着风往前干。
  是想乘机干出一番丰功伟业,好风风光光迎美娇娘进门是吧?
  混蛋!比她还浑!
  还好被她拽下水,避过箭雨埋伏,要不然她家的田露和笑笑可要哭死。
  只是来年三春降临,没法子吃到他们的喜酒是挺惋惜的,亏得她老早想出一堆闹洞房的玩法,就等着跟翼队的其他汉子们合谋,结果……欸,扼腕啊扼腕。
  然后……然后……
  一张再熟悉不过、始终令她温暖的俊庞不断浮现。
  她一直想将他压在后头、压在心底,总觉得开始想他,可能要没完没了。
  师父……
  微微笑,仿佛心里开着小花,是有些伤心的,但也觉被暖意包围。
  师父远行去了,往西边走,而她在东海,他们离得很远很远了。
  师父很可怜啊,比她还凄惨,这一路走来,她得到他的照拂和宽大的容忍,而他的路上有谁能照拂他?
  好像一直以来,只有他一个踽踽独行。
  她真希望自己能多讨他欢心些,可以多疼他些,让他觉得快活些,可却只能远远走开,不能再让他见着她,令他那样意乱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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