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楼台我的月  第27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12-27 09:37:25      字数:1042
  “没事……先进去瞧瞧你家三爷吧。”朱大夫沉声道。
  却在此际——
  “爷!大爷!出大事了!”人未到,声先至,庆来跑得气喘吁吁,过回廊转角时冲得太快还险些撞上廊柱。
  他扶着柱子勉强稳住脚步,急声又嚷:“润月姑娘没嫁成……呼……咱一直往广院那儿打探,真没嫁成,连轿子也没进,卢大公子昨儿个留信退婚,跟人奔了,
  婚事破局啊!大大破局呃……呃、呃……”
  缓过气,一抬眼就见那抹大红,定睛再看仔细,庆来瞬间惊呆,瞠目结舌。
  在场最最淡定的,要数没嫁成的新嫁娘。
  朱润月十指微微攥紧医箱背带,率先踏进前厅,往病者所在的内房走去。
  大红嫁衣因她沉稳俐落的脚步带起裙浪,足下翻出朵朵红花,是美的,但一样令人心纠结。苗淬元看着,都觉快发病。
  但他顽疾发作前,定要把庆来抓来好好折过、磨过、敲过、打过,非整得他连脱八、九层皮不可!
  约莫半年不见,苗大爷变得瘦黑了些。
  俊雅风采倒是依旧。
  眉宇间的精神气儿瞧起来颇好,身背还是挺拔修长……少了她看顾的这些日子,他确实也能过得好。
  她应该要安心,别再一直牵挂。
  将爹的医箱收拾过,再从自个儿的小医箱里取出一副干净银针摆进,将几味用药补齐,朱润月背起小医箱走出“凤鸣北院”时,远边泛蓝的天际刚跃上一弯新月,弯弯的一枚悬在深秋穹苍里,很有孤高清雅的神气。
  今夜爹要留宿“凤宝庄”,苗三爷身上寒症又起,头部受创且目力受损,她家阿爹虽已细心诊过,亦用过针、灸了药,实难放心,所以打算在苗家北院囫囵睡下,暂不回医馆了。
  她此刻回去,家里贺客们应该早都散去,阿娘定有许多话同她说。
  她也……也想跟娘说说话,最要紧的,是得让娘知道,被卢大哥糊里糊涂闹这一出,她没有难过。真的。
  她只懊恼没能早些厘清思绪,没能看明白卢大哥与素姐之间的事儿,结果傻乎乎地拖啊拖,拖到最后的最后终于才醒觉,是她蠢笨……如今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挺好,虽说她这个没嫁成的新娘子得遭受众人怜悯的眼光和窃窃私语,但……挺好。
  会没事的。
  待返回自家医馆,想想,像有好多事得做——她需将今儿个爹对苗三爷的诊治过程记录下来,爹寻常也会这么做,她能帮得上忙。然后要整理药箱,补进银针和药,然后……唔……顶了一整天的妆容是该卸下,再把嫁衣也给换掉……然后好好漱洗一番,就能好好搂着阿娘说话、一块儿睡。
  她必须哄好阿娘,不能让娘亲为她担忧烦恼啊……
  将叹息隐下,她徐步走在通往自家医馆的湖边土道上,身后传来逼近的脚步声,她是熟悉那足音的,那人大步流星般走来,一下子已拉近彼此距离。
  没等对方出声,她先已止步,车转回身。
  苗淬元原本冲得甚快,就怕没逮到人,岂料她突然转身。
  他胸中一窒,整个人猛地顿住,颇狼狈。
  “……你怎不留宿‘凤宝庄’?”话一出,苗淬元真想踩自个儿一脚。瞧他问什么了?硬找话聊也不是这样。
  朱润月知他一向长兄如父,对自家兄弟的病症十分关怀,遂道——
  “三爷的头伤牵连眼伤,我爹已对症下针灸药,爹说今晚须守着以防有变,有我爹在,我暂时是派不上用场三爷的双目其实无大碍的,主要是脑勺里积着血块,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治,不可能一蹴而就……我已补足医箱里的银针和药,明儿个会再过来帮我爹。”
  这不是他想听的话,家里三爷的病况,他已听朱大夫详细说过。
  他追出来,欲探得的仅仅是她的心绪和想法。
  朱润月不知他思绪起伏,敛下眉,有意无意避开他的目光——
  “大爷若无事,那……告辞了。”螓首一点,正欲踅足。
  “卢家的事——”苗淬元突如其来一喊。
  已转身背对他的朱润月随即顿住,听他又说:“卢家的事,我替你了结。”
  他不用征询语气,亦全无商量口吻,非常的乾纲、独断。
  一直想着,若再见他,自个儿将是怎样的心情……她今日到底彻底体会了。
  一别半年,光听闻他返回太湖边上的消息,内心游移不定的那道迷障立时冲破。不想嫁,不能浑浑噩噩成就一场婚事,于是动手扯掉自己的红盖头。
  才听闻他的事,内心已涌潮。
  再进“凤宝庄”见到他的人,心口泛热,眸眶亦烫,有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恼怒,觉得他离开了,连声招呼都没打,知交相往不能这样的,然后……就觉受委屈了,但又觉这委屈实在也莫名其妙。
  她不爱钻牛角尖,想着各归各位、顺其自然便好,他却突然想硬插一手?
  事情决定得那样斩钉截铁,不容反驳,好像她的事,他想管就管!
  隐忍许久的火气终于被点爆,她再次车转回身,秀致眉眸执拗得有些狠。
  “你凭什么替我了结?你是我的谁?凭什么?!”
  苗淬元一时间被问住。
  见姑娘头一甩又要走人,眸里仿佛落了光,他心头一急,哪管得了什么是什么,没脸没皮跟上就对了。
  “你回去!”她回阵瞪人,眸底真润开泪光,但看得出很努力忍着,忍得瞳仁闪闪颤动,唇角和下巴绷得可怜。
  苗淬元胸口疼得难受,大力揉着,很理直气壮地道——
  “你问我凭什么?我……我就凭你我是医家和病家的关系,你平日里照看我,卢家的事,我自然替你出头,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当真无言。
  朱润月抹掉泪,拾步又走,红裙翻花如浪,沙沙沙,一阵响。
  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苗大爷还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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