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俊娘子  第4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12-27 09:38:12      字数:1045
  此话一出,一锤定音。
  穆府家丁、护院和衙役们纷纷拥上,有刀有棍,又是铁链又是大锁,罗大莽身手再好,一时也难脱身,更何况他现下仿佛三魂少七魄,很忧郁地瘫坐在地,根本没想抵抗。
  珍二淡淡眯起双目,爱笑的嘴角隐有一抹紧绷。
  穆容华颔首作礼,从容旋身,礼是虚势,从容倒是真格,家丁将他的爱驹牵至,他拍拍墨龙颈侧正要上马,身后男人出声唤住他。
  “适才穆大少说要作个东道,请我吃酒,我似乎还没给话。”
  侧颜去瞧,那高大男人双臂再次盘在宽厚胸前,笑笑的表情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穆容华似有若无蹙了蹙眉,听他又道……
  “我瞧这个东道主,不如交给我当吧?好歹这永宁地面,咱们家还能吃开。看是要兴来客栈的红烧狮子头、富玉春的酱鸭肘子、老长红的清炖全羊锅,抑或是窝窝酒的醉仙烧、不过五,福禄寿堂的甜碗酿、蜜茶果,任君吃喝尽兴,如何?”
  不是外来客!
  他说的全是永宁城内知名的店家,还把各家的招牌菜和名酒给点将出来。
  但令穆容华气息陡凛的是……他所提的每一家店,或多或少都有太川行游家的入股。
  珍爷,你还跟姓穆的同一条道了?!
  那束手就擒的壮汉称他……珍爷。
  而这永宁城内,绝不会与姓穆的同一条道的,不是那家,还能是哪家?
  太川行。游氏兄弟。岩秀石珍。
  听说是家里老太爷取的名,果然是大商家的路数,替儿孙取的名字里亦隐含商道……峻岩辨其秀,顽石多藏珍。正所谓看事、看物得练眼力,寻其中好处,寻到了,自然是商机所在。
  欸,细细想来,他是瞧过游家这位浪子的,两、三年前在码头区曾匆匆一瞥。
  当时太川行的货船队停泊卸货,珍二卷起袖子跟苦力们一快干活,还是自家跟在身边的码头老管事指给他看的,那时离得远些,没怎么瞧清,亦无心分辨,只依稀记得是一道高大黝黑的身影。
  当年的那道身影与眼前男人重叠了,五官整个鲜活起来,气势无端迫人,压得他都觉胸内滞碍、气息不畅。
  突然就恼起自己,竟这般易受影响,很无用。
  “上你游家的地盘吃饭吃酒,嘴上虽吃得好,心里怕是不踏实。”捺住心思,他面上八风不动。“珍二爷的好意,穆某心领了。倒是珍爷家的秀大爷,如若听闻珍爷请我吃饭吃酒,阁下回府里可不好交代。”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随意两句不说尽,人家便能推敲出来,且还能倒打一耙,拿家里的秀大爷来威胁他。
  游石珍想着、自乐着,眼神乌亮,目送那抹修长雪身俐落上马、扬长而去。
  他左胸砰砰跳,跳得山响震耳,因为——
  他已经好久、好久,久到都不知有多久的久,没遭人威胁。
  而这位穆家大少不仅是兄长商场上的宿敌,今儿个还同莽叔对着干,莽叔虽非他的亲叔叔,却是在他底下作事,与他珍二斩过鸡头、饮过血酒的江湖好友。
  想他游石珍走闯江湖多年,奉行的正是“在家靠兄长,出外靠朋友”的信条,谁敢惹他的亲友不痛快,他就赏谁苦头吃。
  穆大少这会子是把他家内、家外的亲友都给得罪,还要胁他哩,欸……欸欸……欸欸欸……怎么办才好?
  嘴角发软,一直想笑,真怕笑开,两边嘴角要咧到耳根去。
  这姓穆的,让人牙痒痒啊牙痒痒,真想抓来整弄个够!
  
  大事没能化小,惊动官府。
  挨了告,扯上官与兵,是麻烦了些。
  但话说回来,拒捕并非难事,逃狱更是小菜一碟,只是某位大叔情路受创、心如槁灰,觉得生既无望,其他的事也就随便他人动手了。
  是夜,看守森严的衙府大牢内,最最里边的囚房今儿个有“新人”入住。
  囚房在高处开有一个小窗洞,月辉照进,大束银光斜打在囚犯身背上。
  囚犯盘腿坐于地,手铐脚缭皆齐全,头低低,一副命快绝了的模样。
  暗处,不知哪个角落,男人盘踞许久,今夜的这一口气实在越叹越长——
  “……你说回永宁请我吃喜酒的,结果新娘子竟得动手劫来,这不打紧,劫人嘛,也不是没干过,是说你都抢到手了,别人追来,你抱着女人只管跑不就成了,还赌那个气干什么?”
  “就咽不下那口气嘛!秋娘她……她不理咱了……”哀痛啊。
  “她真不理你,你就挑别朵花去,就不信无花可攀。”
  “不成的不成的,除了秋娘,咱谁都不爱,我的小心肝、小宝贝儿啊……你走吧,别理我,让咱慢慢枯死……”
  隐在暗处的男人颤了颤,抖掉满身鸡皮疙瘩,顺道抹了把脸。
  前头忽传动静,有谁正与值班守夜的差人说话,没多久,脚步声靠近。
  衙役执烛火领路,将夜来的访客领到最里间的囚室。
  八成暗暗得了不少赏钱,那名衙役笑嘻嘻摆好烛火台,不罗嗦半句,把场子留给访客便退下了。
  “你、你……是你!姓穆的——”一口气都快提不上来的罗大莽乍见伫立在牢房外的情敌,瞬间起死回生,势若疯虎般扑腾而上。
  他十指快把铁条掐烂,訾目欲裂。“老子咬死你……咦?咦咦?!”鼻间钻进一股既熟悉又叫人无比眷恋的食物香气。
  穆容华将食盒放下,揭开盒盖,慢条斯理端出几碟菜。“秋娘托我送来的。”
  罗大莽原本怒至极处,谁料,极处却无端端开花,开得灿烂夺目,简直是从无间地狱飞飞飞,飞窜升天了。
  他未及出口的咆哮生生噎在喉头,双目死死瞪住几碟菜,真要瞠裂。
  突然——
  “夜半往大牢里送吃食,这活儿穆大少没吩咐底下人办,竟亲自走这么一趟,真令人动容。”那略哑嗓声揉进几分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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