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花(下)  第16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12-27 09:40:41      字数:1062
  原就不豫的脸色此时变得更阴郁,染欲的俊雅五官微微扭曲,他乖戾道:「你不是说,我心好,你喜欢,我心恶,你也喜欢吗?阿实喜欢她的公子,你记得一清二楚,不是吗?」
  「呜呜……不要了……放开我,你放开——放开——」樊香实眸中尽湿,看不清他,感觉他抓握力道不知因何突然变轻了,她没有错失这个机会,屈腿一蹭,摆脱他的占有,蜷着身子往榻边滚。
  她逃得不够快,脚踝再次被他按住!
  气愤、羞耻、伤心、绝望……层层叠叠的感觉涌将上来,她一时间惊急攻心,想也未想竟发狠地一头撞向床柱!
  「樊香实!」
  一声厉喊似穿透厚厚云雾钻进她耳里。
  她听得朦朦胧胧,当额角炸开剧痛,脑中当真一片空白,再也听不到丁点声响了……这样很好,安安静静如凝滞不动的千年古井,她要缩在这井是,连那小小的一片坐井观天,她也不想看了,她可以屈膝环抱自己,把脸埋在双膝上,这样很安全,即便身子背叛她的意志,她的神识亦是安全的……安全的……
  她撞得很用力!真不要命似的,狠狠撞上去!
  
  陆芳远宽袖一展,千钧一发间,将那个即要倒落榻下的人卷到臂弯里。
  急着想从他身边逃开,逃不掉,竟只想到用这种臭招吗?
  混蛋!
  他左胸紧绷,那力道里外夹击,在他胸中狠狠磨过又磨,然后仍是那股不甘心、那股腾腾窜烧的火气,气到令他感到疼痛,撕心般的疼痛。
  他没察觉自己手劲放得极轻、极柔,将怀里那具绵软无力的身子翻正过来。
  瞧清后,心口又是一抽。
  她衣不蔽体,容色惨白,适才那狠力一撞,床柱的边角划破她额面清肌,除了高高肿起一坨,额上亦破了口子,几缕鲜血渗出。
  不是说,只要有一线活命机会,就会努力活着吗?
  不是说,他替她留了命,她自会好好珍惜吗?
  既是如此,如今怎会做出自戕之举?
  真是他将她逼急了,逼得她仓皇如受惊吓的小鹿,逼得她不得不逃,才弄得额面流血,唇边带红,是吗?是吗?!
  他同样衣不蔽体,容色惨白,有什么在内心翻涌,是他认清自己本性后一直嘲弄的东西,也是他认为最不可能会套用在他身上的玩意儿。
  ……怎会有情?
  神魂深深颤栗,先是冷麻铺满全身,然后是一泉又一泉的热流这刷而过,既冷又热,冷时颤抖,热时抖得更狠,从里到外皆被狠狠扒下一层皮似的。
  他垂目,一瞬也不瞬地凝视那张伤颜,看得如此深刻真切,想着他与她的过往,点点滴滴在脑中穿梭重演。
  公子……
  公子啊……
  仿佛听到那一声声轻唤,常是飞扬活泼,带着点依赖,倘若做错事,心虚了,就法生生的,试图博取他怜悯。
  然而最占据他记忆的,是她以低柔怜惜的嗓音,说着——
  公子……阿实帮你哭过,都哭过了……你别难过……
  公子……有阿实陪着,就不那么孤单了……
  公子……公子……公子……
  那一声声柔唤皆带情,惹得他竟当真……当真也有情了……
  惊骇当面袭来,他气息一滞,苍白面色更白三分,既恼又恨地瞪着怀里姑娘,好半晌挪不开眼。
  尽管恼恨,他仍轻柔探她鼻息、侧她颈脉,然后将她放回榻上,拿枕子枕好她的头,最后再轻柔地为她拭血治伤。
  这一日反覆折腾,榻上的姑娘真是累了。
  神魂暂散,坠进无忧无虑的黑甜境地,她以为自己安全,然风暴已至。
  她的公子被她激得执念深种,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放她干休……
  *
  左乳靠胸央的地方微痒,樊香实扭了扭身子想避开那抹搔抚,但那感觉如影随形般深进她梦中,不能摆脱。
  醒来时,发现自己仍在榻上,仍衣衫不整,男人坐在榻边仍旧离她好近,此时,他两手不知探了什么药膏,正轻轻涂抹在她左胸上的圆形小疤。
  药膏略凉,带有淡香,是「松涛居」炼丹房内自个儿调制出来的外敷用药,她知道的。这药里边就掺有「寒玉铃兰」一味,每日少量多次涂抹,能脱皮去疤。
  「这药含有微毒,之前你口子尚未收齐,不能使用,如今可酌量试试,只要拿捏得当,一个月后能让疤痕变得平整光滑。」
  樊香实怔怔望着那张神态温淡的俊庞,记忆有些错置,仿佛回到北冥的山居生活,公子对她说话、细细吁咛她时,总淡淡笑着,仿佛……从未有过任何争执,她想起的那些片段,仅是她在梦中胡乱搅弄出来的另一个梦。
  「额角的伤口子不大,我处理过了,希望不会留疤。」说着,他的目光略扬,迎向她怔然的注视。
  樊香实浑身一震,脑中记忆一波波拉回。
  她低喘了声,已被松开绑束的小手紧张地抓拢敞开的前襟,慢上许久才晓得要掩住胸前春光。
  她身子往后蹭,撑坐起来,退退退,再退退退,直到背部抵着榻内墙壁。
  陆芳远并未出手制止,仅沉静看着她逃开,眼中的光点忽幽忽明。
  待坐定,樊香实便自食恶果了。
  适才她一下子动得太急,此时只觉头量目眩,难受极了。
  她拧眉抿唇强忍,有股气在五脏六腑内翻搅,搅得她脑袋瓜不禁歪向一边,像太过沉重而颈子无法负担重量,只好任其滑落似的。
  她头一歪,身子也跟着歪倒,有人及时托住她。
  男人不知何时上榻了,扶着她的身子,让她沉重的脑袋瓜枕着他的腿,如同以往她替他按揉额穴那般,他的手轻扶她的额,另一手压着她的天灵,下一刻,徐缓而充沛的暖气由天灵穴进入,稳下她心神。
  「不是说怎样都要求活,只要有活命机会,无论如何不放弃,你一直这么想的,不是吗?」他嗓声低幽。「所以,别再做那样的事。」他指尖带暖,拂过她肿高的额伤。

靠信仰支撑的股票之泸州老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