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花(下)  第20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12-27 09:40:41      字数:1074
  突然间,按住她双肩的男性大掌狠狠用力,十指似要掐进她血肉里。
  随即,她耳际爆开一声恶狠狠的怒骂——
  「樊香实,你混蛋!」
  她头还在晕,此时又被震得两耳隆隆作响,缩着颈,她委屈又耍赖辩道:「那我还你嘛!偷了它是我不对,我现下还你还不成吗?」
  「你、你实在是……混蛋……混蛋!混蛋!混蛋——」骂到最后嗓音都抖了。
  挨了狠骂,她眼里冒出两泡泪。
  内心既酸涩又难受,结果她却是向那个骂她的男人寻求安慰——瘪瘪嘴,她忽然「哇啊——」一声哭出来,身子撞进他怀里,紧紧揪着他的衣衫。
  「你帮帮我嘛,呜呜呜……我自己不敢刺,呜呜……我想救流玉,我想试,可是我不敢自个儿动手……呜呜呜……你帮我嘛……」
  陆芳远觉得这辈子似乎没这么折腾过。
  他曾以为自己有情,后来觉醒于自己的无情,而现下又成什么事了?
  胸中那颗心原来鲜红火热得很,扑扑腾跳,因为一遇上这个老实头姑娘,他七情六欲尽起,喜怒哀乐皆兴,就只剩「举旗投降」这一臭招能使。
  可恨!可恨至极!
  他兀自咬牙切齿,双袖却缓缓环住了她,将哭泣的姑娘搂在怀里。
  一抬眼,发现姓江的那个小子正对他挑眉,他冷着眼瞪回去,眼神充满警告。
  现在别惹他!
  他一肚子火,再惹他出手,真要闹出人命!
  *
  
  第一次下手——
  钢针刺进rou体,那声音闷闷钝钝,他含着她的唇,试图将她呼疼声音全都掩盖,掩盖在一个深吻中。
  真的太痛了吧,她咬伤他的唇,狠狠咬紧,睁大眼睛直直望进他神魂深到。
  他遭攻击的唇瓣不觉疼痛,倒是左胸莫名紧缩,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发狠死掐一般,似告诉他,他做错了,从那一年将她带回「松涛居」一直到现在,他总是做错,隐瞒了真相与本心,到头来,要自食恶果的。
  「这样很好……有始有终……挺好……」她瞅见嵌进胸口的钢针,恍惚扬唇,对他低喃。
  他头顶仿佛被倒落一大桶冰水,浑身颤栗,肤上爬满冷意。
  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她只是他养在身边的玩意儿,时候到了,他拿他该得的,有什么不对?又何曾对不起谁?这撕心裂肺的感觉着实诡异,没头没脑的,他究竟着什么魔?
  她身子滑落,他心头紧绷,展袖将她稳稳搂住。
  她怔怔瞅着他,那双清澄透亮的眸子似能看穿他的神魂。
  她问,语中透着希冀——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是真心的……不是骗我、蒙我,是真心的那种……有没有……」
  他心脏绞缩,恨极这种感觉,恨极了她。
  这样不对!
  他浑身泛寒,双腿仿佛无法着地,有什么啃蚀着他的心,这样真的很不对。
  我从未喜欢过谁!
  他该要大声在她耳边咆哮,让那声量穿透她的神识,直达她脑海里。
  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仅是抱着她飞驰。是他下的手,自然由他善后。
  冷汗点点渗出毛孔,他肤上一片寒凉。
  他的心亦是一片的凉。
  *
  再一次下手——
  江寒波之所以疯狂纠缠,几是一间间搜了永宁城的大小宅子,翻个底儿掉只为找回樊香实,全因李流玉的状况忽然恶化,昏睡过去,如何也唤不醒。
  既是要救,必须快。
  陆芳远重新踏进「捻花堂」时,若非樊香实和江寒波挡着,努力说明,「捻花堂」里的十二剑阵险些又要祭出。
  他既能使迷毒,「捻花堂」众女也非省油的灯,经手的买卖就有薰香、迷药这一块,再要对付他,自然也做妥了防备。
  此时,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仅着雪白中衣的娃娃脸姑娘端坐在榻上,十指轻绞着垂在胸前、黑中带紫的发丝,听到声响,她双手下意识攥紧,抬起双眸望着那个走到她面前的青衣公子。
  四目相接,陆芳远面无表情,好半晌才道:「你要后悔还来得及。」
  樊香实乌瞳湛了湛,掀唇欲说,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知道他仍在发怒,头上顶着一片火,两眼这么冷,冻得她由里到外直哆嗦,分不清是被他目光冻着,抑或上一次取血之痛铭记在心,如今要再试第二回,胆气再足也很难不惊无惧。
  「流玉那边还好吗?」搜遍脑子,只想出这一句。
  「死了八成,还没完全死透。」
  他语气乎板刻薄,仍然首勾勾凝望她,看得她不自在地摸脸理发,一张下巴变尖瘦的娃儿脸白里透红。
  她扯唇,半开玩笑。「你这话要被江寒波听见,他又要跟你闹。」
  「好啊,我就等他来闹。」
  当他用再乎淡不过的语气说着乖戾的话时,其中的狠劲十足十可怕。樊香实咬咬唇,心里叹气,松了握发的手,改而轻抠底下软榻。
  这地方仍是他在江北永宁住下的四合院。
  她后来问了,他告诉她是「武林盟」的人替他弄来的,所以……或者……唉,「同气连枝」就是这种意思吧。「武林盟」有难,他视难度大小酌收费用出手相帮,他有求于「武林盟」,对方立马帮他办得妥妥贴贴。
  昨日他重回「捻花堂」,瞧过昏迷不醒的李流玉后,只跟江寒波道,要他救人,就把人搬到他的四合院来,别想他也跟着住进人多嘴杂的「捻花堂」后大院。丢下话,他扯着她便走,也不给她充裕时间跟「捻花堂」内的众女说话。
  他这公子脾气不发作便罢,一发作实在教人恨得牙痒痒又拿他没辙。
  心里忽而一软,仿佛浸在「夜合荡」的温泉池中……樊香实有些惊奇地眨眨眸,这是从他重重伤她到现在,她首次能完全敞开内心,不勉强自己,不掩藏本心,或者还有一点点惆怅,但并不悲伤,因为连惆怅都很有滋味,她像似回到之前的那个樊香实,可以坦坦然地跟她的公子撒娇耍赖,他不再骗她、瞒她,尽管他内心无情,她心中却不再滞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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