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花(下)  第22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12-27 09:40:41      字数:1028
  他以讯雷不及掩耳之速弹针取血,再封她胸前几到穴位,跟着拔针、止血、上药一气呵成。
  最后,他替她擦泪,俯身啄吻她的眉眸。
  他的唇在颤抖,手指在颤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无法克制地发颤。
  突然间又恨起来,他神情变得乖戾,凑在她耳边哑声道:「樊香实,等你醒来,立刻在卖身契上给本公子签名画押,听清楚了吗?」
  枕上那张秀颜宁静无语,唇色便如头一次取血那样渐转灰败,他胸中顿掀剧痛,又是那种撕心裂肺的感受。
  若真能无情到底,那该有多好?
  
  肯定是骗她的……
  肯定是!
  都说好不再骗人,怎又故态复萌?
  什么……她闯进去?
  又什么……什么他心里住了人?
  不信不信!明明就是故竟拿话诓骗她,故竟惹得她心有悬念,故竟要她连坠进梦境,神魂都没法子好生歇息。
  这一次不再是浓浓大雾,她两脚踩在绿草地上,起伏的丘陵不断延伸,她认得这个地方,是北冥十六峰的丘陵地,阿爹曾带着她在这儿垦地种田,他们种麦也种黍米……她又回到北冥了吗?
  远远、远远的那一端,有抹熟悉身影。
  她迈开双腿奔过去,使劲地跑,看清那人模样后,她欢喜大唤——
  「爹!爹——爹啊——」
  她这到高壮黝黑的中年汉子面前,顾不得自个儿气喘吁吁,一手揪住他的袖。
  「阿实怎么来了?」他褐脸带笑,粗厚大手揉揉女儿头顶心。
  樊香实圆亮眸子都笑眯了,仿佛回到幼时,想也未想便道:「我来找爹啊!」
  「你来找我,有人要找不到你,怎么办?」
  她用力摇头。「没人找我的,我跟着爹种田,还要上山砍柴打猎。爹,我身手很好,我练功夫了,公子教我好多东西,公子还教我……他教我……公子……」突然记起什么,她眉心微扭,一脸迷惑。
  樊大叔再次摸摸她的头,温声道:「阿实,你的公子在找你。」
  她突然瘪嘴,眸里泛光,却又倔气道:「他只会骗我。」
  ——樊香实!
  ——给我回来!
  朗朗晴空突然爆开一记大雷,她听到那男人恶狠狠唤她,什么斯文俊气、什么温润如玉全都死了似的,他狠起来跟阎罗大王没两样。
  她双肩不禁缩了缩,将爹的衣袖抓得更紧。
  「我家阿实长大了,心里有喜欢的人了。」樊大叔脸上有感慨有欢喜。「回去吧,爹在这儿挺好,你不能老跟着我,阿实还有自个儿的路要走,快回去,听话。」
  紧紧抓住的衣袖不知怎地已从她手中消失。
  「爹啊——」大雾眨眼即至,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记得爹消失前的笑脸。
  ——樊香实!
  那怒不可遏的唤声再次爆响,她脚下蓦地一空,整个人往底下直直坠落!
  「哇啊啊——」
  *
  「唔……」梦境里中气十足的凄唇叫喊,在醒来后仅如猫儿的喵叫。
  樊香实只觉下颚微疼,口中发苦。
  她一直想把那苦透舌根的苦味吐出去,但有人不允她这么做,硬封住她的嘴,迦她的气息也要强占。
  眼皮沉得要命,吊着千斤重的石块似的,她费了好大劲力才掀开双睫。
  公子的脸近在咫尺,眼神……唔,有些凶恶,朗眉压得有些低,眉峰有些纠结。他的手扣着她的下巴,嘴黏着她的嘴……好一会儿她才明白过来,他在喂她苦药,自己先含药汁,再一口一口喂她。
  见她睁开眼睛,瞳心迷蒙却有神,陆芳远缓缓拔开双唇,定定看她。
  「……真醒了?」他声音低哑沙嗄,几难听明。
  「嗯……」靠卧在他怀里,提不起半分力气。
  「很好。」他摸摸她泛凉的颊,道:「你若不醒,我会过去弄死李流玉。」
  「什、什么?」她没听错吧?!
  陆芳远坦荡荡地表明恶心。「没道理她活了,你却活不成。没道理江寒波痛快开怀了,我却伤心难过。」
  她傻了般怔怔望他,见他面庞清瘦,唇上与下颚原本光洁的肌肤竟冒出小胡渣,眼白的地方隐约布着血丝,而嘴角细纹略深……如此不修边幅的公子,她似是头一回瞧见。
  他说「伤心难过」说得那样理所当然,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好像她当真出事,把一条小命玩完了,他真会既伤心又难过。
  肉身疼痛,心中却微热,她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气若游丝问:「我睡了很久吗?上次……我记得……是、是十多日……这一次呢?」
  「今天是第二十一天。」他声音听起来平静,目中戾气尚余,气她这么久才醒似的,又仿佛曾深进她的梦,知道她有意在那里逗留,不肯走。
  「好奇怪……没道理啊……我才跟我爹说了……说了一会儿话而已,我要跟他种田、上山砍柴,还要跟他……跟他……」
  「你哪里都不去。」陆芳远心头一凛,截断她的话。
  他将药碗凑近她嘴边,她不由得拧起眉,不太听话地抿起唇瓣。
  哪知他的眉拧得比她还纠结,一脸威胁。「张口。」
  ……唔,这男人只会仗着公子脾气凶她。
  以前他还会温柔哄她、诱她,如今他不良的底细全教她瞧清,所以也不遮不掩,火气来了就爆,不痛快就瞪人。
  但,这样才是真正的陆芳远吧……
  胡乱想着,自怜自艾地悄叹一口气,樊香实最后还是乖乖张嘴了。
  药碗轻抵着唇,她缩在他臂弯里小口、小口啜饮,跟只小猫儿没两样。
  药很苦,想到这四合院内没请仆役,那这碗药肯定是他亲手熬出来的,一这么想,她便也认命,不再叫苦,尽管喝得极慢,仍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喝完药,他依然将她搂着,如同抱着一个小娃娃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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