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娘子  第7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12-27 10:35:07      字数:1092
  喉头的紧燥像是往胸口蔓延过去,心紧缩着,那滋味渐渐掌握她,没来由的,大红吉服下的身子一阵颤栗。
  房内烛火澄明,供以取暖的火盆子里星火跳熠,流散着一屋子暖,慕娉婷却浑然一凛,颈后都已窜出粒粒细小的鸡皮疙瘩。
  她感激他的坦白,尽管将事摊开了,有些教人难堪,她还是心怀感激。
  “我爹说,两家结成姻亲,对彼此都好。慕家每年从南方收购大量生丝和成布,走河路往返,码头运载和出入船货上早有自个儿的一套方法,往后刀、慕两家走到一块儿,刀家打铁场子若往南方出货,在河运上有慕家帮衬……”
  她掩饰得极好,淡垂的脸瞧起来沉静而温柔,若非露在红袖外的葱白指尖轻颤、绞缠着,咽喉似暗暗吞咽,微乎其微地透出什么来,也不易教人察觉她此刻不安的心绪。
  刀义天看在眼底,内心一叹,却不戳破她强装的镇定。
  他方才将话挑明,表示之所以与慕家结亲,他个人意愿并不重要。
  男大当婚。他年岁已届,又无倾慕之人,既是娘亲看上眼的姑娘,便顺遂老人家的意思成亲。
  他道出这话或者伤着了她,可世间但凭媒妁之言成就的姻缘又何其多?他与她仅是当中的一对,既娶她为妻,他自会尽力待她好,不教她受委屈,只是这近乎承诺的言语若说出口,怕要体会不出当中的诚意。两人既有缘分,那便是一生的事,她总有明白的时候。
  “慕家帮衬刀家,慕家自个儿又得了什么好处?”他平静地问,唇山明显的嘴一直噙着似有若无的弧。
  慕娉婷对他此刻的神情感到些微迷惘,不晓得他是当真全然不知,抑或有意试探?
  再次轻咽着喉头,她低幽言语:“两家自然是相互照看,往后慕家在河路上行走,有‘刀家五虎门’的旗帜保护,想来行船定能安稳许多,不怕……不怕……”
  她忽地止住,眉心略颦,似乎不肯多谈。
  刀义天深目湛了湛,片刻才道:“前些时候,慕家十来艘货船刚出湘境,便被人连船带货洗劫一空,尚闹出三条人命,江南那边的生意似乎也无端端受了阻碍,你是为这事担忧吧?”
  莲容倏地抬起,她眨眨羽睫,讷声道:“……原来你知晓的。”
  “这些亦算得上是江湖事,不难得知。”他淡淡道。
  慕家是浏阳富豪,以布匹买卖起家,江南养蚕、收丝、治丝、纺纱,鄂东与陕北一带则植棉、收棉、织布,经营有道,家大业大,慕家闺女出阁,大可摆出高姿态,多的是对象任其挑选。
  但他听闻娘亲提及,是慕老爷子得知王媒婆为着他的婚事四处寻找合适人家,便亲自替闺女儿讨了这桩姻缘,还急巴巴地要媒婆把闺女的绣图送来。他得承认,一开始,自己对慕家为何急着要将闺女嫁允,比对那名要与他结成连理的女子更感兴趣。
  但如今初会,两人双双坐在鸳鸯锦榻上,房中四处布置着大红喜缎,垂着团团喜彩,每扇窗纸皆贴着双薯图,连摆在角落的屏风和脸盆架也贴了红。墙上挂着一面荷花鸳鸯图的喜幛,垂迤到地面,旁边高台上燃着一对龙凤烛,一屋喜红映出一屋锦霞般的润光。她在这当中,用固执的、强装镇定的幽幽眼眸回望他,莫名的,他左胸感到一阵拉扯,极想抚去她的不安。
  “慕家货船遭劫的事,我会与岳父大人详细谈过,待看如何处理。”他峻唇静牵,眉字有抹温柔神气。“你别忧心。”
  慕娉婷身子一颤,呼息深浓。
  猛然间,她被那张刚毅有型的男性脸庞重撞了胸房一下,既热又麻,一泉无以名状的温潮从方寸底端涌出,漫漫泛开,不住地泛开,无法抑止地泛开……
  她须得道谢,说几句漂亮话。
  她该要回他一笑,真诚的、大方的笑,藉以化解周遭浓郁得教她有些晕眩的氛围。
  因此,柳眉柔扬了,扣着胭脂的朱唇掀启了,她想笑,想柔软地对他说些什么,挤出的却是哑哑嗓音。
  “我……我、我喉发燥……可以给我一杯茶喝吗……”
  “啊?”男人浓眉飞挑,略怔,又带趣地对住她笑。
  第三章 共君此夜迷情多
  慕娉婷喝下的不仅一杯茶而已,她几把锦绣丫头特意为她备上的枣花红芹茶整壶全灌进肚里了。
  洞房花烛夜里,她跟新婚夫婿讨茶喝,她的相公该是个厚道之人,没当场笑话她,还下榻替她提来整壶茶,即便她晓得他其实笑在心里,也够让她感激了。
  “够吗?要不要吩咐厨房再煮壶茶来?”他温言问,在桌边坐下,静看她捧着细瓷杯,一杯接一杯饮着。
  尽管说是喉头发燥、干渴,她喝茶的姿态仍旧秀气而矜持,小口、小口地饮下,滋润含养着,像是每一口皆是天降的甘霖,不能轻慢。
  “不用了,够的……”她克制不住脸红,捧着杯,呵出胸肺里腾乱的气息,努力让声音平稳。“谢谢……”
  “你我已是夫妻,无需如此客套。”这话自然说出口,刀义天心中凛然,顿时有所体会,往后生命里将有另一人介入,不再是单独一个,他得对她的终身负责。
  微笑,他对她招招手。
  慕娉婷仿佛中了蛊。他招手,她想也未想便立起身,盈盈步至他面前,眸光直勾勾交缠着他的,不放。
  他仅裹袜套的脚尖勾来一张雕花椅凳,拉着她的霞袖,要她落座。
  她乖乖坐在他面前,两人近近相对,高台上的红烛火光窜跃,一屋的喜红宛若映在彼此瞳底。
  她有些张惶、有些不知所措,微晕又微眩,朦胧想着他意欲如何,而自己又该如何?结果她糊成烂糜的脑袋瓜什么也思索不出,只怔怔由着他取走她紧握在手的茶杯。
  “张嘴。”他从满桌的小碟小碗里挑出一物,抵到她唇瓣下,半带命令的口吻拨弹她的心弦。
  她轻颤,极自然地启唇由着他喂食。喂过她后,他自己亦吃了些。
  “再来。”他又挑一物抵近,她听话照办,檀口轻启,让那东西落入芳腔,眸子始终幽幽凝住他棱角分明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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