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嫁玄郎  第3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12-27 10:36:06      字数:1052
  一旁的小姑娘发出清铃般的笑音。「你穿得一身玄黑,黑仔也一身玄黑,牠喜欢你啊,腻着你不放了,你们俩儿在一块真搭配。」
  这话明明有侮辱的嫌疑,但自她口中说出,似乎变得再单纯不过。刀恩海静瞅了笑容可掬的美脸儿一眼,跟着弯下身,将黑仔放回地上,那狗儿却留连不去,兀自在他脚边打转、轻蹭。
  杜击玉跟着敛裙蹲下,葱指逗着黑仔,笑呵呵地道:「告诉你喔,不只黑仔,我还养着好多只狗儿呢!小白、小黄、虎斑、花花儿,唔……花花儿瘸了一条后腿、瞎了一只眼,好可怜,都不晓得在外头流浪多久了。牠抢食抢不过其他野狗,还得被围着欺负,我拾到花花儿时,牠瘦得只剩皮包骨,真的好可怜……」
  被围着……欺负?
  这只小黑仔是这样,她口中的花花儿也是这样。刀恩海不由得蹙眉,心中起了古怪的想法
  难道,他也算是被她「拾」了来,因为她那群师哥们正围着「欺负」他
  更因为「天龙堂」里的众人对她爱拾回「弱小动物」的行径早了然于心,所以也就见怪不怪,由着她拖走他吗?
  在她眼里,他是「受欺负」的「小动物」?
  他像吗?
  「你怎么啦?」杜击玉不晓得他心中愕然,湖绿袖儿再次抱起黑仔,盈盈立在他面前。
  刀恩海回过神来,峻唇欲启未启,竟不知能说些什么。
  对他木讷、不苟言笑的神情丝毫不以为意,杜击玉继而又问:「你会弹琴吗?」
  他微怔,随即缓缓摇头。
  「那……你会吹箫吗?」童音软软,她洁颚偏了偏。「我九师哥有一支铁箫,他吹得极好,娘说他挺有天分,偶尔兴致一起,我也会同他来上一段琴箫相合。你会吹洞箫吗?」
  老成的年轻脸庞面无表情,仍摇了摇头,目光略沈。
  杜击玉抿抿唇,乌丝圈围着的小脸儿率真可人,她再问:「那么,我弹琴给你听,好不?」
  「我听不懂。」语气直截了当。
  对刀恩海而言,生活中,似乎从来没出现过这些「东西」——
  柔软的、丝毫不怕生的小小姑娘;柔软的、毛茸茸的小犬仔;以及柔软的、让他听不懂的琴曲。
  他性情耿直,跟不太上这小女娃的心思,只觉得她古怪。
  「你都还没听呢,怎知不懂?」杜击玉轻皱鼻子,流露出小女儿家的俏丽举止。
  「我没学过乐理,我什么乐器也不会。」
  她真要弹,也是对牛弹琴罢了。虽然刀恩海不太愿意把自个儿比喻成一头牛,不过事实即是如此。
  「琴音在指不在弦,我用心弹,你用心听,跟懂不懂乐理无关的。」她略顿,歪着小脸直盯着他,似乎觉得他认真的神气很有意思,瞧得刀恩海黝黑脸皮竟泛出薄热。
  一个小姑娘家而已,他到底在不自在个啥劲儿刀恩海双掌收成拳,搁在大腿上,起身正欲离去,湖绿色的小影儿却兴冲冲地绕到乌木长几那儿,坐在古琴前。
  「你迟些再走啊!」她唤住已跨下石阶的他,心底起了新鲜感。从来只要她随口一句,没谁能拒绝得了,但这位「刀家五虎门」的恩海师兄可厉害了,不对她笑便也作罢,留他下来听琴、说说话,还得她尽力游说。
  他不心疼她,那很好呀!
  她不喜爱人人都心疼她,他不会,真好。
  说不出的愉悦在心湖里轻漫,她笑叹了口气。「我的朱琴有名字的,叫作『鸣凤』。教琴的李师傅说,这是张很老、很老的琴,它声音真好,你该听听的。」
  「汪、汪!唬~~汪、汪汪!唬~~唬~~」被搁在乌木长几上的黑仔忽然汪汪吠着,喉中滚出奇怪的声音。
  刀恩海蓦地止住脚步。
  他侧身回视,瞥见黑仔不住地嗅着长几上的朱琴,目光不禁峻厉起来。
  「咦?」杜击玉亦留意到不对劲儿,原抚在琴弦上的手撤了下来,安抚地拍着小犬仔。「黑仔乖,别闹啦。」
  意外起于瞬息,快得教人没法反应。
  先是鼻间嗅到一股腥气,杜击玉脑中微晕,同时际,耳边听到「嘶、嘶——」的怪声,她面目泛寒,直觉有什么东西扑向门面而来,下意识闭上眼。
  「退开!」
  啪——
  砰!
  嗡……
  沈厉的叫声爆开,紧接着是木头碎裂的声响,跟着是琴弦的嗡嗡残鸣。
  「哼……」
  待粗嗄闷哼清楚逸出,杜击玉连忙睁开眼睫。
  她喘息不已,胸脯起伏不定,见自个儿已被拉离乌木长几,而那抹精劲黑影不知何时飞跃至面前,强而有力的右手正紧紧扣住她。
  她的「鸣凤琴」躺在地上,被砸得四分五裂,断了好几弦,琴腹中蓦地爬出五、六条细长小红蛇,她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禁瞧向他。
  未料这一看,脑中一晕,她骇然叫道:「刀恩海」
  他峻颜惨白,下颚紧绷,左臂教两条艳红小蛇牢牢缠住!
  不能晕厥!
  手起手落,以铜板作暗器击毙那几条小红蛇后,他咬牙强撑着,右手以剑指疾点左臂的神门、少海、天池、天泉等几处穴位,由左腕往上至左胸,欲让蛇毒缓将下来。
  耳中嗡嗡微鸣,这毒非比寻常,来得好快。他左臂如置在火中烧烤,痛到泛麻,膝盖一软,不禁跪了下来。
  「恩海!」
  他感觉得出,那美得惊人的小姑娘正紧紧挨在他身旁,细弱的手臂固执地抱住他,像是如此为之,真能撑起他高大的身躯。
  「快来人呀!爹、师哥~~快来人!有人伤着了!快来人啊~~」
  她软嗓此时拚了命地扬高,一声大过一声,混入明显的鼻音,彷佛想哭,心里害怕,却又费劲地强忍住似的。
  肉体渐渐丧失知觉,沉重得有如一块巨石,不知怎地,他竟不十分在意,只觉得她隐忍惧意和哭声的叫喊让他浑身紧绷,每一口的吐纳都变得艰辛无比,烧灼着他的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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