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嫁玄郎  第19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12-27 10:36:06      字数:1074
  听得这话,知尚有补救法子,立在刀恩海右侧的劲装姑娘像是松了口气,正欲启唇,老师傅却又叹道:「只可惜咱儿已有了年岁,臂力不如从前,要锤炼这把刀,寻常的打铁师傅怕是成不了事,若再早个十几、二十年,由咱儿亲自来办,应是不成问题。」
  「啊……」那位姓赵的姑娘初露喜色的脸蛋瞬间凝住。
  刀恩海面容未动,忽地出声。「由我来吧。您老在旁指点,我来动手。」场子里的活儿他甚为熟悉,也有过不少打造兵器的经验,虽是单臂,臂肌力量在长年习武下已练至惊人发达的地步,谁也难以比拚得过。
  「二爷?」赵姑娘不禁轻唤,眸光泛泫,满是感激之情。
  老师傅灰眉略挑,点点头。
  「嗯……倘若由二爷来做,这法子很可以试试啊!」
  「那就试试吧。」说道,刀恩海俐落地解下黑披风,卸下背上的乌刚刀,为了待会儿能好好地施展,他右臂滑出黑袖,直接从领口穿出,露出大半片结实的右肩和胸膛。
  便在此际,骚动猛地涌至。
  锵当——
  咚!
  匡啷——
  砰锵——
  各类器具的掉落声急遽响起,从场子的入处一阵接连一阵地传来,还伴着好几声怪异的抽气,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被震得僵在当场。
  刀恩海心中一突,循声望去,就见那抹纤细的娇影正朝着这方轻移莲步。
  随着移动,那影儿走到哪儿,「灾情」便扩散到哪儿。
  场子里原本忙和、吆喝着的大小汉子像被下了定身咒,皆瞠目结舌的,握在乎里的火箝子、大锤、中锤、小锤等等工具全落到石板地上去了。
  看来,她又「吓」着人了……
  杜击玉没想多费心神忏悔,边朝着周围众人软软地颔首微笑,算是打了招呼兼赔礼,套着羊皮软靴的秀足跨过躺在地上的、一件又一件的打铁器具,笔直来到刀恩海面前。
  她先是朝一旁灰眉挑得飞高的老师傅有礼地福了福身,接着丽眸一溜,瞥向那位穿得黑不溜丢的赵家姑娘,菱唇好自然地浮露浅笑,那抹笑可甜了,牲畜无害,举世同光,温软得如刚从糖晶里化出的棉花糖。
  然后,水般眸子终于缓缓回正,轻盈宁静地落在刀恩海脸上。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呀。恩海,这位姊姊来寻你,怎地不带人家回府里坐坐,反倒来场子这儿了?如此岂不怠慢了人家?」她长睫轻眨,小涡在雪颊边跳动,柔荑又习惯地探来握住他的单掌。
  她举手投足自然且亲昵,带着点儿与她姿态相合的娇气,秀丽清瞳却微乎其微地颤了颤,几抹心思不及隐去。
  刀恩海由着她亲近,深目如渊,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尚不及答话,杜击玉已再度侧向神情有些儿怔然的赵姑娘,柔声道:「恩海就是这样,姊姊别恼他。倘若可行,待会儿姊姊就随咱们夫妻俩回刀家小坐,闲聊几句,可好?」
  「这……我我……我……」
  「姊姊万别推辞,恩海他性子沉默少言,能有如姊姊这般的江湖好友来拜访,他定是欣喜万分的。」
  「我我……这……」赵家姑娘脸色更白了,喉中仿佛梗着什么似的,难以成声。
  唉,虽知刀家二爷在年前已然成亲,娶得如花美眷,但今日前来,她心底其实还存着那么一丁点儿希望。谁教这等刚毅沉着的好汉子,可遇不可求啊!但现下见过杜击玉,希望没啦,真真灰飞烟灭了。
  刀恩海浓眉略低,由始至终,目光未曾须臾离开妻子的小脸。
  她说话的语调、眉眼模样,以及那双软荑握住他粗掌的力道,种种细微反应全逃不过他的眼。
  她心里有事。
  杜击玉掀唇欲再言语,身后却一下子传来好几声哀叫。
  「哇啊!」
  「烫烫烫、烫烫——」
  「真、真真真要烫死人啦!」
  几个负责在各个熔炉边照看炉火的小伙子被杜击玉「吓」得神魂出窍,身子直接僵在高热的炉子边,杵久了,差些没把一层皮给烤将下来。
  接连的哀叫声终于稍稍打破场子中凝住的氛围。
  在场的大小汉子大部分虽都在刀恩海成亲那日上「刀家五虎门」喝过喜酒,也早听闻他的小娘子生得美若天仙、如花似玉,却一直到今儿个才见过杜击玉本尊,因此无辜受到「惊吓」,原也怪不得他们。
  无法可抑的,如熔焰般滚烫的酸意从肚腹里直逼出喉头,刀恩海沉肃的五官晦暗了几分,气息变得浓浊,而莫名的怒气在心口处膨胀、鼓闹、翻腾,似要破胸而出。
  蓦地,他反握住妻子的小手,抛下众人,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离开,在众目睽睽之下,往位在场子后头的三合院落快步走去。
  这处三合院落占地虽广,却建得十分朴实,有一个大晒谷场,上墙边栽植着数棵白桦,粗略一数,约有十来间卧房,除保留一间主房外,其余都提供给刀家的打铁老师傅们作为赶工时候的临时休憩之所。
  身后,教他拖着急行的纤细人儿忽地脚步踉跄,差些跪倒在薄雪上。
  听见那声轻呼,刀恩海下一瞬间竟如鬼魅般旋身,健臂不仅扶住她,还得寸进尺地往杜击玉俏臀底下一撑,将她抱得高高的,几要扛上肩头了。
  「啊!你!」为了稳住身子,杜击玉双手只得圈住他的颈项,那姿态像是将他的头颅揽进怀里似的。
  他用脚踢开主房那扇门,大跨而入,随即脚跟往后一蹬,「砰」地一响又迅速地将门踢上。
  杜击玉听闻落闩的声音,怔了怔,尚不知单臂的他如何再腾出另一只手锁门,眼前一花,人已教他「卸」将下来,搁在近窗的四方木桌上。
  窗子紧密关着,但难得露脸的冬阳仍暖暖、懒懒地渗过米黄色的窗纸,迤逦而进,澄清天光里细微的浮尘轻舞漫动,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气味,暖暖又懒懒地镶了两人一身。
  刀恩海居高临下地盯住那张美脸儿,胸口的鼓噪似较先前剧烈,他下颚绷得过紧,两排牙竟咬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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