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门名花  第38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12-27 10:39:32      字数:1083
  她轻轻合眼,幽幽地说:「灿郎……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呵,你不再将我推开了,我、我好欢喜……」她仰起脸蛋,笑中带泪,「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欢喜……」
  容灿与她相同,陷入浮沉的情绪中,想说些什么,却是怔然--
  他望著她细腻的面容,察觉到怪异所在,心一惊,他拖住她来到窗边,推开窗子,光线陡地透了进来。
  那张脸浸淫在光明之下,泪珠洗尽水粉,那一吻让胭脂褪去颜色,他见著她的素容,竟是死灰的肤白,和殷紫的唇瓣,与自己多麽雷同!
  「这是怎么回事?」隐约已猜出,他仍要她说出口。
  是时候了吗?
  为何来得这么快?
  她还想看著他、想唱歌给他听,就算多温存片刻也好,可是,时候到了,她不能太贪心……不能贪心呵……
  美丽地扬唇,她嫣然微笑。
  「那日我在江中吻你,吞食了你的血,身体里已有『九重蛊』的毒了。那蛊中下了咒,只要我饮乾你身上的血,蛊毒自然能解。」
  他喘息地望著她,静静地问:「所以,你是来要解药的?」这感觉好诡异,他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彷佛她前来的目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心脏又在紧缩,他熟悉那种感觉,知道体内蛊毒正在流转,他已好几日不曾发作,却选在这当口。
  他还有话要问清楚,他想知道她对他真正的感情,此刻只要她说了,说她是真心待他,就这麽一句话,他便相信,绝不怀疑。
  「我--沐滟、生……」身躯不买帐,发麻的刺感漫上身体,他往躺椅一倒。不行!他还有话问她,不能倒!还不能倒!
  「灿郎!」她忙扶住他,记起李星魂说过容灿的毒发状况,心安定了下来,她朝他笑得温柔,帮他移动身子,安稳地让他躺在长椅上。「灿郎,我在这儿……」她坐在他身侧,握住一只大掌,眼光柔得出奇。
  「有话、问、你……」他的舌快不听使唤了,「你真、真是喜爱……我?」
  好久,她不回答,小手摸索他脸上每寸轮廓。
  容灿想再问,可是已无能为力。
  像是眷恋够了,她终於望入他的眼。「灿郎,我们注定要牵牵连连在一块,我体内有你的血,融合你的蛊毒……你若要解去『九重蛊』,需有一味药引,我已为你带来了。」
  容灿双目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神情,那不祥的直觉、不安的心绪,他捕捉了她眸中自己一直解释不出的「东西」,在这霎时,脑中一闪而过,这般的清明,终於,他知道那是什么--一股灵魂下深藏的悲意。
  「我不害怕、不害怕的。」她摇著头,依然是笑,苍白中仍是惊人的妩媚。「你送我的三弦琴教姆妈丢了,我心好痛……我虽然保不住琴,但一定保得住你。」
  容灿拚命地想说话、想控制舌头、想驱使四肢,目中尽是急切,就是该死的动弹不得。
  「还记得上回在这竹阁,你也是中了毒,我特意来为你解毒的,你好凶,故意说些惹人生气的话,偷偷告诉你……其实那时我真是气恼极了,你掌心只需割下一刀,我偏多划了两刀,呵呵呵……」她甜蜜地回忆,「来,我瞧瞧伤还在不在。」摊平他的大掌,她指尖在错综复杂的掌纹上游移,轻易地找到那三条痕迹。「这三条刀口真好,往後你瞧著它们,就会想起我了。」
  接著,她由靴中抽出短匕,眸中有泪,温柔笑著,「灿郎,这三刀,我现在还给你,咱俩以後都别再斗气了,可好?」
  「沐……你……」他很努力、很努力,几已用尽气力,细汗布满整片额际,他脸瞪著她,好似这般能阻止得了她。「你、不要……」
  没有要与不要,因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心一横,右手持著利刃深深划开左手掌心,迅速握紧,丢开匕首,她微微扶著他的颈项,让他的下颚抬高,口自然地张开。
  左手在他张开的嘴上放松掌心,血不住地流、不住地流,流入容灿的嘴,点点滴滴滚入他的腹中。
  「灿郎,你的血是我的解药,我的血亦能救你,我保得住你……一定可以……」
  他被动、无能为力地任人摆布,温热的液体流入喉间,他嗅到浓稠而腥甜的血味,心无比的痛,魂几要碎裂,他盯住她,用凌厉的目光来表达满心的怒涛。
  她够狠了,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他,要他一生椎心泣血。
  她,够狠的了。
  那眸光充满了关切、眷恋、难舍与痛苦,让他在冰天雪地和烈焰地狱中来回煎熬,他不原谅她,此生此世,绝不原谅她!
  「灿郎……」她虚弱得快要睁不开眼,却不愿他的容颜消失不见,勉强撑持,唇上是一朵无意识的笑花。「灿郎……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你、你从来都不说……」
  眼前一黑,她终於倒在他身上,左手无力地盖住他的唇,那血依首流著,依旧滚进他的咽喉,他腹中热如火烧,心却冻结成寒霜,怕是永远、永远也融化不开,而今而後,何所适从。
  她伏在他胸上喘气,记得自己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她要告诉他、告诉他--
  「灿郎,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梦……沐滟生是真心喜爱你,请你……记在心底……」
  她微笑合眼,再无言语。
  第十章--名花虽艳不轻红
  春走了,依旧再来;花谢了,仍然会开。
  五年光阴,不长不短。对容灿而言,时间的流逝并无意义。
  只除了那一片的枫林湖畔。他会意识到秋的来临,因火红的叶如情、如血、如一名姑娘嫣然似醉的笑。
  这世间,再无一朵如她一般的笑靥。
  大船行过那里的流域,他总是要上那片湖,有时会记得回去与弟兄会合,有时就这么坐在湖畔,沉默地坐著。天将沉,他会瞧见满天的霞彩,忆起她舞动两只红袖、笑得灿烂抚媚的模样;待夜色降临,湖面上淡笼著神秘的烟雾,他时常幻觉她从湖中走来,怀抱三弦琴,用那柔柔软软的语调唱著:我迷了又醒了,醒了又迷了,迷了醒,醒了迷了难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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