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沉香泪  第7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12-27 10:40:27      字数:1140
  “没意思。” 他低声斥了句,眼光偷偷觑向床铺这一边,愈想愈感到稀奇。他和么女儿相望了一眼,似乎三娘亦有同样的惊讶……父女二人再次将焦点集中在碧素问身上。
  古怪啊!这碧烟渚,他向来没法驻留太久,一直是要回便回,说走就走,少有牵挂也不想牵挂。亲人之事,他尽全力予以办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却不求温情常伴,他早习惯了只影飘荡。
  而现下,他竟摆明心思,讨来小沉香做贴身丫头。 不自禁地,三娘多瞧了大哥几眼,亟欲弄清楚他脑中想法,无奈碧素问一张俊脸仍无波亦无浪,心中曲折只有自己才知。 “药按时喝了?” “嗯……”小女孩咬咬唇,不自觉地皱起眉尖儿,“好苦……” 这般的对话已成每日必行之事。 碧素问微微笑着,颀长的身驱卧在躺椅上,一只手臂支在后脑,另一只则拿着本书随意览读。询问完,得到了满意的答覆,他调回眼光,继续专注在书册上,整个房间静了下来,清风偶然由窗子拂进,夹入丝微的药花香。
  几天前一次无预警的发病,醒来时,大爷坐在床沿瞧着她,她不是作梦呵。大爷真的回碧烟渚了,她心中好欢喜。接着,面对三小姐连珠炮似的逼供追问下,她才忆起已有两日未服药汁,一次是忙得忘记,另一回则边打盹儿边熬药,不小心药汁都烧干见底,也就懒得再熬一帖,到了第三日,那心痛的病终是耐不住而再度发作。
  那时,大爷淡淡凝着她并不说话,一手轻抚她的头,她细微地呼吸吐气着,心涨满厚实的安全与坠意,她好欢喜呵……不需要一言一语,只要能看见大爷,能待在他身边,她真的、真的好欢喜。
  “大爷,您擦把脸。” 拧干绢巾送了过去,沉香软软地开口。已经是大爷的贴身丫头呢!她心里泛甜,觉得和大爷这么亲近。 不习惯让人服侍,碧素问微怔了一下,瞄了她立着的瘦削身躯和捧着绢巾的细白小手,轻皱双眉,他还是伸出手接下绢巾。破例收她作丫头,只想让自己有个理由维护她,并不愿因此而坏了自个儿的生活作息,他一向喜静不喜闹,不希望谁来打扰。
  而沉香仿若知悉了他的想法,见他接过巾儿拭净脸面,自己便安安静静地退到后头,然后,一切又回复该当的清闲宁静。 午后的风薰人欲醉,一阵一阵地软拂而来,爽凉了整身。放下手边的书册,才打算伸伸腰骨,一转头,碧素问就瞧见他的小丫头撑着大蒲扇,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一上一下地扇动,那扇面好大,看起来似乎比她还重。
  “你做什么?”书册由他的腹部滑落地面,咚地响了声。 “沉香……扇凉。”她回话时手也没停,小脸认真地对付着大蒲扇,秀白的额有些发汗了。“大爷,书掉到地上了。”她一手固执地支着扇,又一边弯腰将书捡起。
  “别扇了,”碧素问挥了挥手,再度卧回躺椅,风非自然,看到那小丫头气喘吁吁的模样,原本的凉意清爽全消失不见了。 房里短暂地静默,一会儿,沉香怯生生地启口,“大爷,沉香碍了您吗?您不要沉香在这儿?” 碧素问双目些微酸涩,合上眼皮,他用拇指和食指掐捏着眉心。看来,他得尽速习惯这小丫头的存在才好……叹出一口气,他唤着她过来。 “把书拿来。” 沉香急急地交过去,站在他身旁,细瞧着他紧闭双眼的模样,不自禁担心地问:“大爷……您哪里不舒服了?头疼吗?是不是一下子看太多书?”
  碧素问一点也不想说话,迳自捏着眉心。忽地一双小手按住他两边的太阳穴位,轻轻地、力道恰到好处地画圈按摩。他陡然睁开眼,沉香雪白的脑离得好近,细眉儿薄唇,稚气的眼底闪烁着明显可见的关切。
  “揉一揉就好了,沉香头疼时,娘都是这样做的。” 深深看了她一眼,碧素问并未阻止,再度合起双目,放松眉头,让那略感冰凉的指头在自己脸上游移……游移…… 若有似无地,他仿佛闻到她发上的清香。
  第三章
  大爷,起床梳洗了,洗脸水还温热着,不怕冻…… 大爷,这是今年买来的春雀舌,沉香把茶渣全挑掉了,您喝喝看…… 大爷,沉香替您梳头…… 大爷,渚边风大,沉香把外衣带来了…… 大爷…… 他忆起每回离家时,那丫头站在渚边渡头的身影,弱不禁风、飘飘袅袅,咬着唇一字未语,却拿着一对水样的哀愁眸子瞅着他。舟儿将他带往另一头,而她立在那里凝望,直至彼此消失不见。
  碧素问忽回过神来,这一觉,他似乎睡得好长好久。映入眼睑的一张白莲容面,她菱形的薄唇微乎其微地往上扬,敛着细眉,浓密的睫毛半垂。一冷凉的指头儿还停在两边额角,慢慢地替他揉推着,手劲纯熟轻柔,竟使他入梦中。
  对上碧索问深邃的眼,沉香安详地加重笑意,停下动作洗净双手,由桌上取来一杯凉茶。“老爷昨儿个钻研出的茶方,用下三流的药材煮出上等的醒脑茶。”
  碧素问眼光未离,依旧捕捉着沉香幽灵的眸子。 在梦中,渚边的风吹荡着那一纸剪影,距离已渐行渐远了,却始终记得她眉梢眼底的离愁,他的心些微浮动了。 瞪着她,碧素问脸上出现了深思的表情,疑惑而低沉地开口,“你来碧烟渚多少时候了?” 她抬起眼顿了一顿,随即又安然地笑,将茶杯双手合握着,歪了歪头颅思索,“唔……已经十个年头了。” “是吗?”碧素问有些愕然,苦笑了笑,“已十一八岁了。” “大爷今年巧届而立,下个月过完生辰,就正式满三十。” 方才打水进屋,怕弄湿衣袖,她卷上半圈儿袖口。露出的一小截手腕,几近透明的肤色,一条条青淡的血筋瞧得分明。 碧素问由她裸露的腕调回视线,抛开心中莫名沉甸的感觉,不在意地爬梳了下头发,一只手臂又顺势低在脑后,充当枕头。 “过什么生辰?倒是你,耽误青春。” “大爷,您……说什么?”声音好小,她偏过脸去。 以火薰燃,则沉静遥香。他想着她的名字,犹记抱她在怀那时刻的冷淡,以及初时收她为贴身丫头的无奈心绪。二一十个年头的淡然无波,先天个性成就了冷眼面世,收了丫头以为是替自己招罪,却没料想十载寒暑流逝,习惯成自然,他依赖着她生活上的照顾,一切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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