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会游龙  第5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12-27 10:42:21      字数:1093
  谁?!当然是那个——
  带弟思绪一顿,陡觉心惊。
  窦家六个姐妹,她排行第二。大姐刚毅圆融,她自问不能比评,三妹娇美机智,与阿紫、阿男和么妹小金宝皆是明快爽朗的性子,像阿爹多一些。
  而云姨说过,自己是姐妹里最像娘亲的,不论是容貌或脾性,都带着淡淡的清冷气质,会把许多事往心里藏。她喜欢冷静去观看、去倾听,喜欢将思绪整理得有条不紊、喜欢在深思熟虑后才下断定。
  可如今,连个小女孩都能瞧出她内心情绪,这般轻而易举。这全拜那个陌生男子所赐,她尚且不知他的姓名呢,向来引以自傲的冷静已坍毁一大角。
  内心苦笑,她拍了拍微热的颊儿,蹲下身来。
  “我是生气,因为姐姐遇上一个惹人厌的家伙。”
  “他模样很丑、很凶恶吗?他是不是骂了你?”女孩儿眨眨眼。
  他……不算丑吧,只是肤色黑了点,既不凶也不恶,就是嬉皮笑脸得想教人煽上一巴掌,再往他脚板上用劲踩下,方泄心头之恨。
  “别提那人了。”她敷衍,转移话题:“外头风大水凉,你怎么不进去舱里头?你的爹娘呢?没跟你一起吗?”
  “爹到外地一直没回来,娘病了在家里歇着,对岸的白芒镇这几日迎神祭典,好多大户人家需要帮佣,我连作五日,那家老爷好慷慨,给了每人二两银子。”巴掌大的脸上绽放笑容。“我有了银子,可以请大夫帮娘治病。”
  闻言,带弟微怔,怜惜地抚抚她的头,轻声问:“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我叫水灵儿,今年十二。姐姐你呢?”
  才十二岁,比金宝儿还小。带弟不禁心中抽痛,面容更加的温柔似水了,同方才气鼓鼓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你的名儿真好听,水水灵灵,我的名字是我家阿爹取的,有点儿……嗯,好笑。”事实上,她觉得家中六姐妹的名字真是差强人意。
  水灵儿好奇地瞪大眼睛。“你说你说,我不笑的。”
  带弟自个儿倒先笑了出来。“我姓窦,上头一个宝盖子,下头一个卖东西的卖字。我叫窦带弟,就是会带来弟弟的意思。”
  卖个宝盖子,带个弟弟来?!
  “哇哈哈哈哈——”该死的,笑声震天价响,毫不含蓄。
  女孩儿没笑,笑的是——带弟猛地回头,差些没气疯。那个家伙不知何时跟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又来挨在自己身后,他偷听也就算了,还不入流地取笑,笑声像打雷鸣鼓,引得舱里许多眼睛溜溜地朝外头打量。
  她倏地站直身子,眸中冒火,狠狠地烧向他。
  “笑够了没?!”声音清冷,咬牙而出。
  真是差别待遇哪。对那小女孩儿就和颜悦色、温柔怜惜,转而面对他时,好脸色全消失不见,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姑娘的名字还、还真好笑!噗——
  “你、你不要我笑,我不笑、不笑便是……”见姑娘神色越来越凝,两个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李游龙拼了命地忍住,闹得一脸怪相。
  带弟头沮丧一甩,转身就走,根本不想再瞧他一眼,真怕自己最终要隐忍不住,抡起双刀朝那张笑咧了嘴的黑脸砍将过去。
  “嘿!”他大步跨上,一把握住她的上臂。
  “走开啦!你别得寸进尺。”虽是江湖儿女,她到底是女孩家,这男子随随便便要碰便碰、想扯便扯,把她当成什么了!
  “唉,我什么都听你的。适才在船舱里坐得温温暖暖、舒适得不得了,你叫我走开,起身便走,我只好真的走开,跟着一起上甲板来啦!你不让我笑,我就不笑,虽说很想笑,还是得咬牙硬忍,这很容易得内伤,你知不知道?现下你又要我走开,我走哪儿去呀!姑娘家都像你这么难缠吗?”颠倒是非、缠七夹八,大玩言词游戏,这些向来是他的强项。
  这无赖汉!带弟气得双颊涨红,口头之争总处下风,教他将得死死的。她右手紧按刀柄,臂膀又轻轻颤动了。
  “姐姐,别气别气。”水灵儿轻扯她的衣衫,有些不明究理,瞧瞧这个又望望那个,主动言明了。“其实,这位黑脸叔叔见你不快活,他也不快活的。是他要水灵儿来和姐姐说话,我想,他很想知道姐姐的名字,可是又不敢问,怕姐姐恼他、怒他,要碰一鼻子灰的。”小脸笑得诚挚,分别拉住他们两人的手,“好啦,你们勾勾指儿握握手,别不开心。”
  带弟抬眼接触到男子的目光,不知怎地,心跳一促,乱了呼吸。他黑眸中精光流转,长睫轻眨,有成熟的深沉和孩童的稚性,唇边抿着笑,酒涡微现。
  “小丫头,我脸虽黑,年纪可轻啦,别喊我叔叔,叫大哥哥。”他揉弄水灵儿的发顶,和女孩儿混得极熟。
  水灵儿轻快地道:“黑脸叔……嗯,大哥哥,你已经知道姐姐名字啦,姐姐还不知道你姓甚名啥儿?这不公平呵。”
  “我是木子李,李游龙。”他爽快地回答女孩的问题,两眼只管盯着带弟瞧。不知这段对话是自然发展呢!还是……有意安排?
  “带弟姐姐,你听见了吗?大哥哥姓李,叫作李游龙。”忽地,水灵儿将男子粗犷的大掌拉来叠在姑娘的柔荑上,一派天真地嚷着:“你们多亲近亲近。”
  带弟没料及她会这么做,手连忙要抽回,到底晚了一步,他的掌心好大好热,紧握住她的不放。从打过照面到现在,短短不出三个时辰,她的手已是第二回教他这么包裹住,热气由掌心散发,丝丝缕缕穿透自己手背上的细孔,钻进四肢百骸,整个臂膀因如此的接触,冒出了一粒粒细小疙瘩。
  这回,她不挣扎,只沉着俏脸,清冷地道:“放开。”心音鼓动,她努力宁定。
  这回,他没“以强凌弱”,仅耸耸肩,依言放开了她。
  他喜欢听她说话,最好要带着点火爆意味儿,即便语气不佳,可听在耳里,精神也畅快。唉,是,他是贱骨头,天生欠了这个姑娘。
  如今,她不发脾气、沉着一张略嫌苍白的鹅蛋脸,冷冷地吐出字句,这……还真教他浑身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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