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会英雄  第4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12-27 10:43:23      字数:1054
  鹰雄目光和缓,淡然地扫过招弟,声音持平,“鹰某有一私事亦要上温州一趟,若窦爷不嫌弃,在下很愿意护送窦姑娘抵达目的地。”
  很愿意?话一道出,清清楚楚传进自己耳中,他内心微突,才惊觉这还是生平首次用“很愿意”三个字,他向来寡欲淡薄,怎有如此想法?心下怪异,不由得暗暗苦笑。
  招弟一听,又惊又愕,没料及他会有这般的提议,定定瞧住他,两颊染红,一时间心情动荡,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而窦大海可乐了,有“天下名捕”陪护,此人重然诺、守信义,兼之武功了得,招弟定能安全到达温州,将护镖送达。
  他哈哈大笑,又把发怔的招弟用力推向那名昂扬男子,直要送进对方怀中,忘形地道:“鹰爷,那小女就托付给您啦!”
  出仙霞岭至温州,最快的方法便是利用瓯江河运。
  与阿爹和众位叔叔别过,约定在温州悦来客栈相候,招弟将凤鸣剑入盒,重新绑在背上,与一名尚称陌生的男子单独踏上行程。
  初初的错愕平息下来,能与这样的英雄人物同行,招弟内心其实是既兴奋又欢愉的,然后,还带着点自己也不太明白的……羞涩。
  羞涩?招弟不由得斥责自己,她是江湖儿女,往后要继承四海镖局的家业,该要心胸广阔,怎兴这种小女儿家的心态?
  奋力将这怪异的反应压下,抛诸脑后,她不愿去深思。
  鹰雄对这一带似乎极为熟悉,出隘口,两人在丽水上船,招弟看着男子款式的劲装,但谈吐举止间并不刻意模仿,那船老大见这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带着一个男装的小姑娘,心中纳闷,却也不敢问出口。
  船在瓯江上行了三日,这三日,鹰雄沉静寡言,但对招弟却十分看顾,他既已允诺窦大海将这小姑娘安全送至,就必定尽力为之。
  入夜,江风凄冷,招弟由睡梦中模糊睁眼,会发觉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藏青披风,而那男子总爱立在船头,身影孤独,不知心思何处!
  以往,招弟由爹爹和众位镖师口中听过不少有关他的豪情逸事,每一件皆要人热血沸腾,抚掌赞佩。那时,对“鹰雄”二字,她脑海中已有一个模糊的影像,如今轮廓落实,他便在自己面前,内心自有许多钦慕之言想对他表明。
  但这几日相处,他沉默少言,招弟咬了咬唇,只得将满腹话语压下,却忍不住要去猜想他眉目间偶然流现的孤伤,到底为何?!
  这样的男人呵……肯定有许多说不完的故事。
  终于,小船在第三日傍晚抵达温州。
  离委托的期限尚有二日,招弟决定先在客栈落脚,好好休息一晚,待明日清早,再将凤鸣剑送至安家堡。
  在悦来客栈订下两间房,这一晚,两人在客栈大堂用饭,鹰雄吃得不多,却连喝好几坛酒,仍不见醉意,但眉宇间已淡淡地染上一抹忧伤,恐怕连他自己也未察觉。
  招弟暗暗打量、思索斟酌,想启口询问,又觉鲁莽,只能怀抱着疑问,结束了这顿晚膳。
  “我已吩咐伙计送热水上来,梳洗过后,好好休息吧。”他送她至房门口。
  招弟“嗯”了一声颔首谢过,跨入房,合上门。
  “鹰爷!”忽地,门又由里头打开,她探出身子,出声唤住他。
  鹰雄止步回身,温和地回望。“什么事?”
  “我、我……明天,你、你会陪我上安家堡吗?”唉,她才不是要问这个。招弟内心暗自长叹。她想问的是——
  他为什么瞧起来这般忧伤?
  是不是遇上什么为难的事?
  愿不愿意说给她听,让她帮忙出个主意?
  可这些话到舌尖,仍硬生生绕了回去。
  “当然。”他平静回答:“我答应过窦爷,自要护着你直到他抵达此地。”
  听到这样的答复,招弟一时间有些落寞,冲口又问:“我阿爹来了之后呢?你要往哪里去?”
  没料及这小姑娘有此一问,鹰雄微微一怔,很快便宁下心思。
  “结束在温州的私事,我有我分内的事情要做,届时,也不确定会在何处。”他说的全是真话,无一字虚言,他前不久才完成一个任务,的确得等朝廷御令,才能决定下一个去处。
  招弟以为他不愿说,心微微拧着,有些自作多情的狼狈。
  “是吗……我知道了,那、那……晚安。”她点点头,深深呼吸,再次关上房门。
  立在门外的鹰雄又是一怔。
  对他而言,他能凭着微乎其微的线索,追踪到破案的关键,能猜测出一个穷凶极恶之徒行事的心态,能知悉一切江湖上诡诈的把戏,可如今,对一个小姑娘家心里想些什么,他竟半点儿也摸不着头绪。抬手欲要叩门,忽然间,觉得自己的举止大异寻常、如此奇至。
  唤她出来,是他想弄懂什么?还是想对她解释什么吗?
  有必要吗?
  随即苦笑了笑,他放下手臂,终于步离那扇门。
  别易今朝
  夜半,深沉静寂,虫已歇鸣。
  温州城郊,坡地起伏,曲线温柔,他提着一坛酒静静行来,月光将斜长的身影印在脚下。
  不使轻身功夫,他步伐和缓,薄披肩撩在身后随风轻飘,头微微低垂着。由后头望去,瞧不见男子的五官神情,但那样的身影寂寥郁抑,带着难以解释的孤伤,似乎在凭吊着什么。
  又行里路,隐约可闻河水声,他翻过最后一个坡顶,笔直朝河岸步去,悄无声息地,来到临水而造的坟 前。
  静默地伫立着,许久,一动也不动,仿佛与那坏黄土一般,已不带生命。
  突兀地,一声冷笑逸出唇边,他俊颜微侧。“出来吧。朋友。”低沉嗓音有股不可抗拒的威严。空气在瞬间窒了一窒。半晌,破地锐目锁住的矮树丛中,一个纤细的黑影站了出来,毫不踌躇,直直来到男子的面前。
  “鹰爷,是我。”招弟两手握在身侧,抿了抿唇,勇敢地迎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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