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上)  第40章

作者:绿痕      更新:2020-05-22 15:42:59      字数:1069
  “你……”他怒不可遏地问:“你究竟是谁?”
  “师父?”还没自昏茫中回过神的燕吹笛没听清他说什么。
  “是谁在你身上烙下了佛印?”怪不得……怪不得他总觉得燕吹笛不像个凡人,却怎么也查不出个原因,原来就是在他身上有个佛印盖去了魔族的徽记,使得那些魔力全都被隐藏了起来。
  燕吹笛一头雾水,“佛印?”
  皇甫迟像是想通了什么,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他们派来的?”他的孩子……他亲手养了十九年的孩子,竟与杀纪非的魔类源于同族?
  “师父,你在说什么?”燕吹笛不解地上前,一如以往地想靠近他的身边。
  皇甫迟一掌挥开他,“滚!”
  “师父……”
  “不许叫我师父!”
  燕吹笛无措地跪在地上,两手紧扯著他的衣袖不放,“师父,燕儿做错了什么……”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皇甫迟一脚狠狠地踢开他,眼中尽是难以言喻的痛,“你竟联合那些三界众生来对付纪非?”
  难怪他送来的信上写的是钟灵宫而不是凤藻宫,削弱了凤藻宫的防护,全都集中到钟灵宫……他根本就与那些众生是一伙的!
  没设防吃了这一脚的燕吹笛,倒在地上掩著受创的胸口,满脸茫然地对他摇首。
  “我没有,师父我没有……”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没有?”皇甫迟扬手将一记金刚印准确地打在他胸口的佛印上,“你怎不问问你体内的血是怎么说的?”
  在金刚印的冲击下,失去法力的佛印再也藏不住真相,燕吹笛瞠大了眼低首看著自个儿胸坎上魔族特有的徽纹,震惊得不知该如何言语。
  “这是……什么?”
  “混血的异族,半人半魔。”
  “怎么可能……”燕吹笛呐呐几不成言,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身子里所有的力气。
  “你居然是个魔子……”近二十年……没想到这个秘密竟瞒了他二十年。
  “这不可能……”燕吹笛下意识地摇首,难以接受地哽声反驳,“师父,你知道我是凡人的!”哪会有这么荒唐的事,他是国师的徒儿,是师父引以为傲的爱徒……
  皇甫迟清冷地问:“你倒是说说,你何时起像过凡人?”难道他都忘了,他自小就与一般人间的孩子不同吗?
  燕吹笛呆愣愣地看著他,知道他所问出的这句话,不但是钟灵宫中所有人心中深埋的疑问,亦是他自个儿自小即解不开的谜团……可尽管如此,自他懂事起,他还是尽力去忽略它,不想去挖掘这背后可能藏著的秘密。
  “不会的,师父,我不会什么半人半魔的……”他眼中泛著泪,声音充满了乞求,“师父……”
  极度痛过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心冷,皇甫迟看著燕吹笛极度需要有人来帮他否认的目光,冷冷地对他道。
  “给本座滚出去。”
  “师父!”
  一旁的兰总管也忍不住启口,“国师大人……”
  皇甫迟头也不回走至纪非的身旁,蹲下身子将她抱起后,他像听不见背后燕吹笛的哭声般,抱著纪非离开了这座处处火光的凤藻宫。
  “师父……”
  燕吹笛哭著追出殿外,可阵阵吹袭而来的凛冽风雪,却掩去了皇甫迟一夜之间映成孤独的身影。
  一夜大火后,次日清晨再度来临时,昔日巍峨的凤藻宫已被烧成一地断垣残壁,袅袅余烟不断扶摇直上天际。
  站在一地灰烬之前,皇甫迟聆听著身后犹疑的脚步声并未回首,经由兰总管的禀报后,他面无表情地侧过脸,看向昨夜就已知发生何事,却拖拖拉拉直至现下才赶来的皇帝。
  墨池闪避著皇甫迟阴鹫的眸光,战战兢兢地躲在户部尚书纪尚德的背后,小声地告诉皇甫迟,他希望国师大人能让他们带走皇后的尸首,好让他们在六日后为纪非举行国葬,而自他登基以来就开始修筑的皇陵,也已为这位已故的墨国皇后留下一席位子。
  皇甫迟瞥他一眼,“你已经利用了她的一生,今后,你没资格再拥有她。”
  当破晓的霞光投映在天际霓裳般的云朵上时,皇甫迟才头一回明白,其实,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修啰,在很久之前,他虽不明白什么是爱,却早就懂得了什么是恨,早在纪非嫁入这座皇宫之前,早在她死的那一刻……他不仅明白了什么是爱恨嗔痴,他更明白了什么是无能为力。
  既然她的一生,都已彻底奉献了出去,什么都没能留下,那么,这些贪婪的凡人,再也不能利用她什么了吧?
  他总算是……能够拥有她了吧?
  “国师……”已是满头花发的纪尚德含泪地启口。
  皇甫迟抬起头,冷冽的目光像是要冻结他们的灵魂深处。“本座之所以仍留在这儿,是为她。今后你们这些凡人好自为之。”即使纪非已离开了,但他却无法置她的心愿不顾,她放不下的,始终都是那些百姓,与她心心念念的女儿。
  “那皇后……”
  无视于纪尚德恳求的目光,与皇帝躲避又恐惧的模样,无意交出纪非尸身的皇甫迟转身大步离开凤藻宫,以免他会在下一刻杀了这些纪非在乎过的人。
  钟灵宫的寝宫内,兰总管以袖拭去泛在眼角的泪,想上前劝劝自回来后就一直伴著纪非一动也不动的皇甫迟,可看著皇甫迟那双与人前不同,此刻写满了悲痛与哀伤的眼眸,到了他嘴边的话,又再一次哽住了。
  当坐在床畔的皇甫迟轻轻抚著纪非雪白的脸庞时,兰总管递上打湿的绫巾,让皇甫迟细心的为她拭去面上的烟尘与血渍。
  “国师大人……”
  “纪非她……这辈子从没见过海是不?”他的目光来回滑过她紧闭的双眼。
  兰总管怔了怔,薄薄的泪雾又再次飞快地在眼中积蓄,他强咽下喉际的酸涩。
  “嗯……”
  “她也没见过大漠的风光。”他还记得她十三岁那年,她曾向往地挽著他的手臂说了一整夜的书上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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