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郎莳花  第8章

作者:司徒红      更新:2021-01-04 02:10:12      字数:1025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对啊,他是什么身份,居然纡尊降贵服侍起她这个野丫头,还服侍得如此顺手?如此理所当然?
  杜海棠可不知道他心里的错愕,见他摆好枕头,也就顺势躺下了,“我要睡了。”
  “嗯。”他皱着眉头,伸手为她拉高棉被,又瞪视她好一会儿,才闷闷地站起身。
  “孛古野。”她突然出声唤他。
  “什么事?”他不甘愿地转回身。
  “我……”她犹豫了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问:“你可不可以等我睡着再走?”
  “你不敢一个人睡?”他知道她会做恶梦,可是要他陪?他又不是她的奶娘!
  “才不是呢!”杜海棠涨红了脸,不想承认她害怕她娘又来找她。“人家只是……只是……”
  “不敢一个人睡就不敢一个人睡,有啥大不了的?本王去唤杜兴邦来陪你。”要陪也该是她爹陪她才对。
  孛古野再度转身,杜海棠立即扯住他的袖子。
  “不要!我娘又不怕他!”
  “你娘?”
  “就……就……”杜海棠双颊绯红,支支吾吾了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孛古野转念一想,却是明白了,“你刚刚喝了我们乌焱国的粥,怕你娘来找你算账?”凌凤娘恨死了杜兴邦变节投降,要是他来陪她,正巧教凌凤娘的鬼魂抓了一双凑数。
  孛古野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本王陪你,你娘就不会来吗?”
  “当然呀,我娘也怕臭蛮子的!”她瞪大眼,说得很有信心。
  “把话收回去!”孛古野握着拳头,拼命提醒自己,对方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蛮子。”她嘟起嘴。
  “是乌焱国人!”要是她再大个三、四岁,他一定将她打入天牢!
  “乌焱国人。”臭蛮子就是臭蛮子,就只会趁火打劫。她在心里嘟囔着。
  孛古野自然晓得她纵然爽快改口,也是口服心不服,然而人长得可爱就是有这个好处,在屋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掩映下,娇小苍白的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像只被吓坏的小白兔,教他再气,也不忍心丢下她不理。
  孛古野叹了口气,忽然掀开被子,“睡过去一点。”
  “干嘛?”杜海棠眨着眼睛,不懂他为什么要脱去外袍。
  “你不是要本王陪你吗?都这么晚了,本王可不想等你睡了,才能安歇。”他不耐烦地将她推进床铺内侧,脱鞋上床。
  “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孛古野身子一躺,她整个人已经被揽进温暖中。
  “本王对你这乳臭未干的小鬼没兴趣,你安心睡吧。”
  他粗声粗气地说,不想她误会他别有居心,却没想到杜海棠既是他口中乳臭未干的小鬼,自然也还没有男女之防的观念,纯粹只是讶异他这处处与她作对的臭蛮子会好心地答应陪她整夜。
  她挣扎着拉下盖得过高的被子,孛古野早巳闭起眼睛,嘴里仍兀自地叨念,“你们南夏人就是胆子小——”
  “喂!”
  杜海棠闻言,气得想破口大骂,却见孛古野睁开了眼,凶恶地瞪着她,“你再不睡,本王就要回房去了!”
  杜海棠立即闭上眼睛。
  孛古野见状,不由得失笑,摇了摇头,再次为她拉高棉被, “你这丫头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不喝酒的。”她喃喃应道。
  孛古野怔了一下才会过意来,更是觉得好笑。“教你乌焱语的人铁定是个半调子!”
  孛古野的身子暖和,她本能地翻过身,偎进他怀里,半梦半醒地低喃,“我跟蛮子兵偷学的,我娘不准我学,她说我是南夏国子民不需要学蛮子的土话。”
  “但你还是学了不是吗?”孛古野皱起眉,这才发觉方才他乌焱语和南夏语交杂着说,她却是自始至终都只说南夏语。“说几句来听听。”
  杜海棠不语,只是将脑袋埋靠在他的胸膛。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环住她瘦小的身躯,心头虽气她连乌焱语也不愿意说,声量却不自觉地放轻。“不要装睡。”
  怀中娇软的小身子动了动,却依然没有声音传出。
  孛古野瞪着她的小脑袋,只能无能为力地暗自叹气。
  若说她孩子气,她还真的将十岁孩童的任性刁蛮使到了极致;若说她固执傲气,怕是没有一个乌焱国男子比得上她。
  也难怪这些年南夏诸降城的将领叛服无常,素称难治了,南夏国里只怕多的是她这种倔强子民,教人斩了心疼,不斩又觉得芒刺在背。
  孛古野忽然拧起眉,愕然地瞪着自己手指上缠着的发丝。
  他在干嘛?
  “不要玩我头发,人家要睡觉。”伏在他胸前的杜海棠突然咕哝出声。
  像是做坏事当场被人活逮,孛古野尴尬得涨红了脸,恶声恶气地说:“本王就是要玩!”
  “臭蛮子。”杜海棠模模糊糊地骂了一声,动了动身子,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子,再度沉入梦乡。
  孛古野盯着她放心酣睡的小脸,嘴角扬起了一抹不自觉的温柔笑意。
  第三章
  或许海棠不是不想回来,而是让大雪阻在道中吧?
  他知道她怕冷的。
  刚到上京的那年冬天,他将惹火他的海棠丢在雪地上,还不到半个时辰吧,她竟在飘着小雪的天气,几乎将自己冻成冰柱。
  去而复返的他生平第一次知道怕字怎么写。
  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习惯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吗?还是从那时候起,她的喜怒就已经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心绪?
  他不记得了,很多事他都不记得了。
  或许是他刻意不去记得——不愿记住海棠的泪,更不愿记住海棠的恨,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对她够好,她便可以忘记他不愿她记起的一切,她便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雪下得更大了,大风狂肆地吹过军旗,发出猎猎声响,仿佛嘲笑着他的狂妄,更像嘲笑着他的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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