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途似锦下堂妻 上  第6章

作者:陈毓华      更新:2020-06-15 15:02:42      字数:1139
  她想去买吃食,小孩子嘛,总是不禁饿,柴王氏还没从荷包叮咚响的喜悦里回过神来,便掏出几个铜板。“可别走远了。”
  她完全没去研究乐不染为什么会懂那么多的鱼料理?毕竟小姐好歹是乐府的姑娘,虽然乐老太太苛刻,但是在那环境长大,吃食见识绝对比她们这些下人要多,能张口就来一道菜,一点都不稀奇。
  乐不染从柴王氏粗糙的手掌拿了三个铜钱,慢慢的走出了她的视线,因为买鱼的客人又上门了,柴王氏只能看见她没入人群的一小片衣角。
  乐不染也没去多久,赶在柴王氏收摊前就回来了,她的确买了些零嘴,是三块喷香的藤萝饼,另外还有一叠厚厚的纸卷,还是净皮宣纸,以及几枝大小狼毫笔。
  藤萝饼是用白面薄酥做成的,紫藤花馅佐以百果馅,微火烘烤,上面再洒上新鲜的藤萝花瓣,看上去色泽鲜艳,吃起来有着清新的花香,在平遥这小县城算是季节性的名贵糕点了。
  “你这孩子,怎么花钱去买这个?”她虽然只是个市井妇人,但也知道这带着香气的饼子三文钱可买不到……她还一口气买了三个。
  这孩子连一身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哪来的钱?
  “我自己吃了一块,这三块一块给奶娘吃,剩下的带回去给柴子哥和勺娘姊。”
  “这么矜贵的东西,不吃、不吃,你哪来的钱啊?”
  “我出门时娘给了我一根簪子,昙哥儿给了我二两银子。”她也不隐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方才去把簪子典了,质押了些钱。”她不只买了饼子,还去书肆买了宣纸,她有大用。
  “你这孩子,一个烧饼就能对付过去的东西……”随便吃总是能饱的,实在没必要在吃食上花大钱,这般大手大脚,一根簪子又能用得了几时?
  “奶娘,吃喝是小事,但也很重要啊,日子过得艰难,不更需要吃些好的,这样多少能熨贴心不是?”就因为现实磨人,才更要对自己好,偶而吃些平常吃不到的,图个心情愉快,也才有体力往下走。
  柴王氏捧着饼子,心里却愁上了,他们一家三口,要图个温饱都很艰难了,对她来说,能省一个铜钱就有一个铜钱的好,心里对乐不染的不会算计有些微词,但是,那又如何,这孩子也不是自己吃独食,而是把家人都算进去了,他们甚至称不上她的家人……这么好的孩子在婚姻路上怎么就那么坎坷,未来该怎么办才好?
  “奶娘,趁热赶紧吃,凉了风味可就没那么好了,您别一个饼子也舍不得吃,往后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她催促柴王氏,自己动手把空竹蔑收进背篓里,往肩上一背,之前装满鱼的背篓她没办法,这会儿鱼卖光了,空空的篓子她还是背得动的。
  柴王氏没太把她的话放在心底,嘴里嚼着藤萝饼,却有些食不知味,现在,家里有四口人,既然今日的生意出乎意外的好,不如明日再多批些鱼来卖好了,至于料理这件事,真不行,她就多问问小姐,一定不会错的。
  只是明天运气还能不能像今日那么好?她把最后一块带着肉丝的饼子放进嘴里,心里没准。
  因为赚了钱,柴王氏割了昂贵的猪肉,也就是上肩肉,在相识的妇人那里得了一个菠萝,沽了油,买了粗糖,喜孜孜的对乐不染说道:“回去让你勺娘姊做咕咾肉吃。”
  咕咾肉,酸酸甜甜,费糖又费油,奶娘为了她真舍得。
  第二章 开启营生的活儿(2)
  回到柴家小院,乐不染找到了正在小灶前忙碌的柴勺娘,她正在问柴王氏不年不节的怎么就割肉回来了?
  柴王氏说今天生意好,顺道便割了肉回来。
  这时见乐不染进来,才知道她想借柴子哥的笔墨砚。
  柴子在窑场干的是窑烧后,在烧成瓷的釉面上描绘纹样、填彩的活儿,回到家,要是灵感一来,想到什么图样,便用纸笔记下来,自觉不错的纹样送到主家手上,有时也能得留用。
  勺娘虽然不知道乐不染要笔砚做什么,仍是帮她去柴子的房间取来,半截墨条,几乎要见底了的砚台。
  乐不染道了声谢,径自去水缸取了一小木桶的水,然后对着勺娘道:“晚饭就不用喊我了,时间到我自己会出去的。”
  没等勺娘回应,她便一头钻进房间,放下了帘子。
  晚饭……这午饭还在锅子里,有什么事重要到连着两顿饭都可以不要吃的地步?
  勺娘发誓自己不是故意要偷看的,只是她站在门帘处,透过缝隙看见乐不染将买回来的纸往炕上摊开,长长的纸起码有八尺长,炕不够放,她似乎不太满意,瞧了眼泥地,也不满意,最后折衷将白纸铺展开来,不够放的纸卷起来,用好几块外头捡来的卵石当作纸镇固定。
  铺好了纸,她把买来的笔全部摆在炕头,便开始倒水研墨,展纸选笔研墨沉思,然后弯腰蹲在纸前面,看似随意的捻起一枝笔,一点一点的描绘起来。
  她就这样蹲着,一手执笔,再也没有抬起头。
  很快,纸上出现细致的图案,她始终没有起身,只慢慢移动脚步,随着她的挪动,脚下的白纸宛如魔法般生出片片的景色出来……
  就着炕床而作,因为只有一个砚台,她似乎有些不满意,因为要不停的停下来注水、研墨,继续,让她颇有微词,嘴里嘟哝着什么,然而,等她抱怨完,又佝偻着腰认真专注的画着自己脚下的线条……这边是城门,从市镇的巷道可以看得见小桥流水人家,河水轻流,老汉负手牵着驴拖板车,屋门前妇人逗弄小童,小黄狗追着蝴蝶,骡马牛车人头攒动,再往前走,码头的工人,正把货物从小舢板上运载到货船,熙熙攘攘,马路上还有各式各样的人,化缘的僧侣、客栈老板伙计、摇摇晃晃的读书人等,进入市中心,灯笼店、书肆铺子、金饰铺、药行、布庄、脚店、肉铺……琳琅满目。
  纸上越来越热闹,热闹得勺娘都舍不得离开,也忘了灶上的东西,她不错眼的看着,直到柴王氏来拍了她一下。
  “做什么呢,古里古怪的,你这丫头饭菜都烧焦了啊。”
  勺娘转过头对她娘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朝屋里比了比。
  柴王氏循着她的手势看过去,看见乐不染低头作画,凝神专注。
  柴王氏看了心里怦怦直跳,这是她认识那个小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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