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尘  第20章

作者:梁凤仪      更新:2021-01-07 02:50:01      字数:1039
  “不会的,慕天,我们会到达那儿,我有个强烈的感觉。”
  “真的?”
  “这一次必是个艰辛的旅程无疑,然后,我们上了岸,过的日子还是会很苦,我们撑着挨过多个年头之后,就会从此安稳了。”
  竞之的口吻像个预言家,一点疑虑都没有。
  “你怎么能这般肯定?”
  “因为上山采药的那次,我当天起过誓,如果你活下去了,我要受百倍的苦难以作补偿。现今你不是活着吗?我还未有受过什么苦呢!就算等下葬身鱼腹,只不过是一下子微不足道的痛苦事而已,跟我的誓言并不吻合呢,所以,我们不会就此死去。”
  慕天苦笑,原来如此。
  “真的,我们不会死,请放心!”
  竞之强烈而坚定的信仰,像一股暖流掠过慕天的心,一阵沮热涌上来,烫着他的脸。
  蓦地,他有一股强烈的欲望,要把竞之溶入他的体内,只要有竞之在,他就有生存的力量。
  前两次如是,今次都如是。
  他有点害怕,等下一下了水,就得跟竞之分开来挣扎,分开来努力。
  他与她,必须是一个共同体,才有抵抗疾病、死亡、忧虑、惶恐、悲伤、无奈的一切力量。
  他把竞之紧紧地抱住,梦呓般嚷道:
  “竞之,我们不分开,我们不分开!”
  他吻住了竞之,吻得她差不多透不过气来。
  竞之的确有阵阵的晕眩,混杂着微微的痛楚。 
  身上承受着慕天的体重,心上却承受他热切的爱宠。那种为慕天而生而死,永不分离的震荡与喜悦,浓烈而清晰地弥漫全身。
  这一次的感觉,将是刻骨铭心,永志不忘。
  竞之微微张开跟睛,偷望一眼,只见头上有一颗颗的星星,像要洒落在慕天和她身上似的,四周围的星光灿烂,熠熠生辉。
  竞之笑了,笑慕天多疑多虑,这怎么可能是个结束呢?只会是一个开始,一个美丽的开始。
  慕天睡着了。
  竞之轻轻地将他拍醒,“慕天,慕天,快快醒过来,我们要下水了。”
  暮春时分,原是雨季,一般的大水,水势顺流而下,正好省一点力气,但望如顺水推舟,水到渠成,
  慕天与竞之从小就在乡间那条河上学习游泳,浸在水里头,一整天都不觉疲累。
  现今,他们浮在水里,保持了一个互相看得到对方的距离。
  实际上,随着水流沿岸一直泅泳,也不用太多的力气,这是他们知道的。
  已经好几个钟头的时间了,周遭依然是黑漆—片,只有水流声,是唯一的气息。
  竞之久不久扬声叫一声:“慕天,慕天!”
  慕天回应着她:
  “竞之,竞之!”
  就这几声呼应,他们知道彼此还是携手同行,并肩作战。
  只要能看到灯光就好,一有灯光出现,就是港岛在望了。
  海水冲入口里头,还是淡而无味,证明他们仍未能脱离险境。
  必须海水由淡变咸了,才是游至香港水域中去。
  那一刻是总会来的。
  慕天这样想着,竞之也这样想着。
  渐渐的,他们的距离拉远了,竞之并未发觉,她一直浮游,脑海里竟翻来覆去地想着未下水前的一幕。
  越是这样,身体就似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劲力量,竞之完完全全不觉辛苦与劳累。
  是不是由少女而至小妇人的转变,会得使人由弱而强的呢?
  竞之陶醉地想,从前她只需要背负自己,如今,她更要名正言顺地背负慕天了!
  对,慕天呢?她回头一望,黑漆一片,不见了杨慕天!
  “慕天,慕天!”
  竞之大声叫喊,吓得什么似的,一直往回游去。
  在不远处,果然在黯黑中,微微见到了慕天双手在拨动挣扎。
  竞之飞快地游过去,一把托住了慕天的头。
  慕天这才回一回气,以微弱而震惊的声音说:
  “我腿部有点痉挛!”
  “你放松,全身地给我放松!”竞之说。
  慕天越来越紧张,他的手在乱抓,搭在竞之的肩膊上,就像条蛇般缠上去,不放,越扣越紧,两个人的重心加在一起,直往下沉。
  竞之拚命地挣扎,嚷:
  “慕天,你放手,否则,两个人都要死!”
  她这一喊,微微收了效,慕天的手放软,竞之使劲地打了慕天一巴掌,再顺势一手托住他的下巴,一手拨动海水,以仰泳继续奋力向前游去。
  “啊!慕天!”竞之在心里轻喊:“这一次以后,我的一生就轮到要你照顾我了,慕天,好不好?好不好?”
  竞之其实极度心慌意乱,在他们准备偷渡的那段日子里,因暗暗收集资料的缘故,听了很多各种的故事。
  也曾有过一对循水路偷渡到香港的情侣。途中,男的筋疲力竭,濒临没顶,女的拚命地把他背负着,千辛万苦,死不肯放弃,终于游上岸了,把爱人放下来一看,却发觉对方已然气绝,
  甫抵繁华之地,只落得孑然一身,早知道有这番生死相分的遭遇,宁可生活再苦,也死在里头了。
  竞之的心发麻,浑身打震。
  她不敢再叫慕天一声,只怕没有回应。
  她闭上眼,拚尽体内一点一滴的气力,向前游去。
  跟月前在山上遇事时同样的心境,她对自己说:
  “就算死,都要死在一起,我要亲手葬了慕天,才轮到我,绝不容他尸横荒野,死无葬身之地。”
  竞之心里在埋怨上天:
  “我的誓言,你忘了?你不是答应过赏给我杨慕天的生命吗?我还未受够苦呢,你就匆匆地要回他了吗?我怎么肯?我怎么肯?”
  竞之心里的呐喊越来越微弱,因为她是越来越乏力了。
  那四肢像是甩离了躯壳,任海水冲散,分向四边四面浮去似的,扯得竞之的五脏六腑荡来荡去,没法子形容那种辛苦。如果问她,就在此刻,让她和慕天双双死去,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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