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帜  第38章

作者:梁凤仪      更新:2021-01-07 02:50:51      字数:1060
  “你老人家这铺讲法呢,我看是有修正的必要了。他们姓杜的没有对姓高的不起,可是姓高的对我阿金不起呢,讨了我这门媳妇回来,—生人陪着个酒囊饭袋的废物,这跟拿生鸡拜堂有什么两样?好歹生了儿、育了女,都是品貌堂堂的一双玉人儿,沾你们三分光,照顾照顾,也得朝鞠躬、晚叩首,分分钟表示感戴大恩大德吗?时代开明,杜晚晴敢作敢为,怕什么被人知被人晓了?自家人说几句心腹话,也见外?都要虚构故事,奉她为神不成?”
  柳湘鸾气得牙关打颤。
  孩子原是一张白纸,要染上什么颜色,太易如反掌了,阿金如果可以从正途教育高进与高惠,他们对杜晚晴的态度断断不会如此。
  真是太太太难为杜晚晴了。
  晚晴本人倒无芥蒂,毕竟出道数年,见过的尴尬场面不少,几句妇孺的无知话,作不得准,若如此轻易就觉伤心,怎么得了?
  又或者,这几天来,晚晴的心境是开朗的,最低限度,她忽然的觉得人生原来满抱希望。
  晚晴甚至很少外出,她舒畅地呆在家,看书、听音乐、做运动。与此同时,她等待电话。
  她知道冼崇浩会摇电话来。
  或者不在今天,而在明天。若不在明天,则可能在后天。
  每一次屋内响起电话铃声,杜晚晴的双眼就闪出明亮的光彩,似放射出阳光。
  “小姐,请听电话。”女佣把电话递给在花园内躺着做日光浴的杜晚晴。
  她转过身来,立即接听。
  失望了,因为对方是个女声。
  有什么要紧呢,这一次不对了,还会有下一次。一天之内,家里的电话响上很多很多次,给她带来很多很多的希望。
  “是晚晴吗?我是二姐。”对方这样说。
  “啊!二姐?”杜晚晴不禁骇异,很自然地坐直了身子。
  “没有外出?”日晴说。
  “没有。二姐,你可好?”
  杜日晴来杜家,简直是稀客。
  自从年前出嫁之后,很少回到娘家来,差不多摆明一副各家自扫门前雪的态度。
  为此而伤心的反而不是花艳苓,而是柳湘鸾。
  花艳苓也真有大开大埋的个性,她劝她的母亲说:“你难过些什么?路是她自己选着走的,她若觉得我们是她的负累,不就把我们这个包袱扔掉好了,不必要一生一世背着,添上无穷无尽的埋怨。再说,我们做父母的,会有什么奢求?无非希望儿女下半生安乐而已。别的且不去说它,现晴的例子犹在目前呢,难道他又能比日晴更能孝敬我们了?罢、罢、罢!日晴她不喜欢回家来认父认母认妹认弟,就随她去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杜日晴的夫家姓游,是有一点家底的生意人,在港九开着很多家大酒楼。几个儿子,包括日晴的丈夫游子健在内,都是替老太爷游福生管理家业的。
  游福生本身有一妻一妾;合共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再加上这第二代又已各自成亲,每户都生下几个小娃仔,于是儿孙绕室,满堂高兴之同时,也代表人丁复杂,是非众多。
  单是每星期,游福生的大太太主持的家宴,就有几桌子的亲属,你一言、我一语,那一房、那一户有什么奇闻怪事,必然共赏。就算家族中水静河飞,也会有一些亲戚禁捺不住寂寞,无事生非。
  杜日晴认识了游家的四少游子健之后,想着对方好歹是太子爷身份,将来衣食无忧,且是明门正娶,故此,这头婚姻,很快的就水到渠成。
  杜日晴之所以如此决断而爽快地嫁进游家,多多少少也为她看到那非比寻常的家庭负累所致。别说要她独个儿肩负责任,就算有份平分,也很够瞧了。
  她自认没有妹妹杜晚晴的条件,更没有她的魄力和胸襟。
  很小很小时,杜日晴就管自盘算,长大了,好好的嫁个人,就脱苦海去。
  每个成年人只有责任照顾自己,这是杜日晴的信条。
  故而她跟游子健走在一起之后,衡量过对方的条件适合,就有意无意地顺水推舟,很年轻就把自己嫁出去,安顿下来。
  那游家里头姨妈姑爹之间的是是非非。多得令杜日晴很自然地提高警觉。
  为了保护自己,免得过别让娘家人与夫家人相熟,免得他们翻出外祖母与母亲的底子来。
  做酒楼业的,江湖上六路人马,全都知晓,要认出柳湘鸾与花艳苓,不是很困难的一回事。何况,如今还多添一个大名鼎鼎、炙手可热的杜晚晴?危险程度就更提高了。
  故而,除掉过年过节,日晴循例回娘家,探视父母,送一点节敬之外,难得她跟杜、高两家人来往。
  这次摇电话来找晚晴,真有一点出入意表之外。
  “晚晴,有件小事,我想请你帮忙,能来你家小坐吗?”
  “欢迎之至。”
  说起来,日晴这是首次来探访妹子。她在房子里逛了一圈,微微翘起嘴唇,道:“你真有办法,晚晴!”
  教杜晚晴不晓得怎样答,总不能回应说:“谢谢二姐你的夸奖!”
  对方的赞美,并非不含杂质,杜晚晴是听得出来的,也就只好笑笑算了。
  “二姐,这阵子有空回家去看母亲吗?”
  “你知道我素来都不如你孝心。”
  “二姐,父母爱子女之心无微不至,其实并不因那个儿女爱他们多一点或少一点而生偏袒,我看母亲尤其想念你,只是她性格硬直,不轻易流露感情。”
  “那就太不公平了,像你这样子肯为他们一家大小的衣食住行操心,苦苦委屈自己干活的,应该疼爱你多一点。像我,从小到大,同桌吃饭,各自修行,问心讲,也不指望家里头的人能在我有急难之时,予我任何援手。”
  晚晴听得出日晴的语气一直是酸溜溜的,心里很不舒服。这位姐姐难得来看一次娘家的亲人,事必有因。是不是为了有什么燃眉之急,却又因为着彼此的疏离,而出不了声,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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