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金笺  第40章

作者:梁凤仪      更新:2021-01-07 03:01:19      字数:997
  我立即辩正:
  “惜如,话不是这样子说呢!”
  还未及把话说下去,健如就道:
  “现今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了,反正人已经远去了,你能奈何他吗?谁对谁错不是关键,我们在两个礼拜之后得有地方住,那才是当前急务。”
  不能说健如的话不对。
  只是我胸膛之间的翳闷之气,老郁结在体内,吐不出来似,辛苦得很。
  “大姐,你算是一家之主了,你得把这难题解决掉。”
  我回到房间里去时,差一点点就哭出声来。
  “大嫂,你别难过。”
  猛地回头,我见着了金耀晖。
  忽尔一个遇溺得快要没顶的人,看到了一块浮本,可以伸手抓着它,好好地喘一口大气似的,我一把抱紧了耀晖,久久不把他放开。
  耀晖轻轻地扫抚着我的背,象在扫抚一只受了惊恐的、全身的毛都己耸起的猫,直至到稍为平静下来为止。
  “大嫂,我知道二哥这样子做很不应该。”
  我其实要的就是这句话。
  自从信晖去世之后,周围的气氛开始不对劲了。
  活脱脱做错的人只有我一个。
  千夫所指的矛头也对准我。
  妹妹偷我的丈夫是我不对,因为我没有尽好做妻子的责任,我没有足够的吸引力维待丈夫的爱心。
  我不给丈夫情妇一个合法的名位是我不对,因为我不肯接受传统以来,中国男人三妻四妾的习惯,太没有涵养。
  太缺乏风度。
  我甚至不打算承认与承担丈大的亲骨肉,企图导致他们手足分离,不得团聚,更是自私恶毒的行为。
  我对于家翁家姑的遗嘱若不履行,更要背负吞没财产的恶名,就算要为自己身边留下几个现钱以防万一,也算是侵夺小叔子的利益。
  连分明是金旭晖不管我们是否有瓦遮头,连一点点他名下的利益都不肯用来照顾我们孤寡,我都不可以声讨他的罪名。
  所有人的错,是对。
  我所有的对,都是错。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只有年纪小小的金耀晖说出一句公道话,或者说出一句偏帮我的话来:
  “大嫂,我相信你是委屈的,你为了我们受尽闲气。”
  就这么两句话,活像被人踩在水底,快要气绝之际,有人快快把自己拉回水面来,吸回一口新鲜空气。
  一点都不夸大,那是活命之举。
  命救下来之后,当然仍要设法子继续生存下去。
  我们一家总不能没有片瓦遮头。
  于是我把咏琴背着,在湾仔区内找房子。
  合适的房子不是没有,但顶手费用不菲。我一直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信晖在港建立的永隆行去,找着了掌柜商量,看有没有现款可以挪动。
  对方很为难地说:
  “大嫂,我们做伙计的,有什么叫做能帮而不帮的呢,事不离实,店里没有现款,我还要给大嫂说一声,这个月底是要外放的货款收回来,永隆行这班伙计才能有薪金呢。”
  我微微吃惊道:
  “货款收得回来吗?”
  “这年头很难说了,我们永隆行做的是贸易生意,如果货是北上运回大陆的,要收帐,目前怕是空想了。只望其他转运东南亚,以及销本港的都能如期结算,就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我只好点点头,离去。
  在那皇后大道上,茫然地走着,真的不知家在何方。
  烈日下,背着咏琴走了一段路,背上已经湿了一片,可能是教咏琴不舒服吧,她一睡醒了就大哭起来。
  没办法,我急急地松了带子,把她抱过来哄护着,不抱犹可,一抱就吃一惊。
  怎么女儿的一头一脸尽是红通通的,摸她的小手和额头,哎哟,烫得吓人。
  咏琴是着了凉,感了冒,在发热了。
  没有比发现孩子生病更能令一个母亲六神无主。
  一时间,我都无法决定是带咏琴回家,抑或立即带她去看医生。
  幸好在回家路上,就见着一块医生的牌匾,立即摸上门去。
  轮候了半天,医生才给咏琴诊治。
  取药时,我随意地说:
  “医生真好生意!”
  那配药的护士小姐忙得连眼都没有抬起来,就跟我说:
  “医生再好生意都只得一双手,每天能看多少个病人呢?最好生意的不是医生,而是药厂。”
  把药配好了,就得付钱,我不禁惊叫:
  “这么贵!”
  “贵?”护士瞪我一眼,“贵在药呀,这种特效药要写信去美国药厂买,山高水远地订购回来,价值不菲。我看你就是拿了医生纸再去药房多配一服,也还是跟我们的收费相去不远。”
  回家去之后,给咏琴服了药,待她睡着了,我才透一口气。
  牛嫂走过来,一脸的不快,我是看出苗头来了,道:
  “什么事?”
  牛嫂向健如住的方向呶一呶嘴,那是她惯常的一个姿势,说:
  “把四婶抢过去了,要她单独带咏诗。”
  我第一个反应是:
  “这怎么可以?你一个人带三个,是忙不过了,这才要四婶来帮忙的。”
  “这句话我就不好说了。”
  牛嫂不好说,就只好我来说。
  原本走了一天路,又经过咏琴生病的一番折腾,人已累得一塌糊涂,还要跟健如理论家事,真要命。
  我跑到健如房里,看到惜如和健如姐妹二人正谈得入神,一看我走进来,就不再言语了。
  我一怔,心上更是不快。
  不是妒忌,而是疑惑。
  同是亲骨肉,为什么她俩总是亲近,却跟我疏离。
  往后,我明白了。
  我得到的,她们没有,这包括母亲的宠爱,以及金家的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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