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取眼前人  第23章

作者:梁心      更新:2021-01-07 03:07:09      字数:1073
  他刻意遗忘当年疼哄鸣鸣时的心情,却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将她拾回心上……又或许是他刻意压下,从来就没有忘过她这个人吧,否则在他离开晏宅收拾行李时,怎会将鸣鸣那口破旧的箱子带上?
  虽然给了自己一个「莫忘当年恨」的理由,但他对鸣鸣又何来恨意之说?只是借口。到现在他才敢承认那是借口。
  但就算他此时大声高吼,试问还有谁会相信他的说辞?
  不管旁人信或不信,鸣鸣一个人不信,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信他,又有何用?
  关释爵没有回答,再苦再深的疼痛,都是他应该要受的。
  「……据说马贼来袭时只会发一次响箭,你之所以中箭受伤,也是你的计策吗?」她为什么还要问?不是已经血淋淋了吗?是痛得不够彻底吗?他每一个「是」,就像是一把利剑剌入她心里再拔出来。
  「……是。」关释爵沉痛地闭眼,这是他的报应,只可惜无法一并承担她的绝望。
  「不是!」段千驰忍不住插嘴。大哥把所有过错都往身上揽,这道理何在?
  「如果大哥没有替你着想,我们开门见山跟你拿就好了啊,何必拐弯抹角地绕了一大圈?马贼受元池庆买托,对『九逸马场』下手,我们只是刻意将错就错,主要也是为了掩避元池庆的耳目,才会犠牲一些老马,难道我们不难受吗?大哥他——」
  「那一箭,确实是我的计谋。」事到如今,他不想再对鸣鸣说谎了。
  「呵……原来……如此……」他布了这么久的局,她输,倒是输得有理。「难怪你知道我的身分,还刻意随我起舞演戏,当我是丫鬟水仙……」
  柳鸣风哀戚一笑。这时她还笑得出来,是痛到极致了吗?除了痛以外,她分不清楚这世上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我爹盗了晏叔的东西,确实是做错了,可你们谁能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连像普通人一样日作夜息、平淡无波的过日子都困难重重?」
  她低问,但不奢望听到回答,就当作她从减门劫难中存活下来,目的就是为了还晏家秘籍吧。
  「自古以来,父债子偿,天公地道,柳家对晏家不义在先,我岂能怪罪你们设局在后?我本来就该归还灭神赋,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娶我为妻。」
  关释爵敛眉正色,撑着书案,上身微倾,以为他听错了。
  段千驰更是双眼圆瞪。「你要大哥娶你?!」小蝴蝶以前就喜欢大哥没错,不过这时候提起婚事,还真有几分趁火打劫的味道。
  还是……她想借此进入晏家,闹得大哥下半辈子天翻地覆?小蝴蝶是这种人吗?
  「当家若是不肯,找个信得过的人娶我,也是可以。」她这番话,如果爹娘尚在人间,绝对会大力驳斥,然而现在人事全非,她对人生还能有什么要求?「为免夜长梦多,我请我娘把灭神赋刺上我的身体,再把秘籍烧掉,我……无法在不是我夫婿的人面前袒露身躯,这点请当家务必见谅。」
  这是她的底线,至少让她留点颜面,在百年之后好向爹娘交代。
  「大哥,这……」大哥真娶了小蝴蝶,日后相见两相厌,拿到灭神赋后,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可是马场适婚的人选前后推敲一回,就是找不出适合的对象。
  连他都不可能随便找个人敷衍小蝴蝶,更何况是大哥?
  「娶鸣风仅是形式,日后纳谁为妾,鸣风皆不会过问。」她心已死,谁会要具行尸走肉、无法亲侍起居的妻子?
  「好,我答应你。」关释爵站起身,目光始终不离柳鸣风,清楚地记下她逐渐疏离的神色,来作为惩罚自己的酷刑。「我们俩,择日完婚。」
  「大哥!」这……这不是一对怨偶吗?段千驰无比感叹,上天真会捉弄人,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何要受尽命运无情的摆布呢?
  柳鸣风微微地震了一下,双手悄然成拳。
  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听见关释爵一句择日完婚后,还会有兴奋喜悦的感觉?她是摔不怕吗?还是跌得不够疼?
  他不是因为喜欢她才点头答应的,是为了灭神赋!不是她,是灭神赋啊!
  她站在原地,收回原先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耳边听着他信步而来的踏履声,眼角余光就算不想注意,也无法忽视笔直朝她而来,最后却与她错身而过的黑靴。
  「我从来没唤过你一声水仙。不管是我试探也好,作戏也罢,我只喊你鸣鸣。」不管她信或不信,在他眼前,她从来不是别人,都是需要人呵疼的鸣鸣。
  「……」柳鸣风沉默以对。仔细回想,他确实除了与旁人对话会指到水仙以外,在她面前,当真没唤过这个名字,在南下晏宅的路程上也没有。
  可,这能代表什么?
  就算真有什么,已经不想再次受伤的她,还敢多想吗?
  
  关柳联姻,一切从简。
  自从关释爵要迎娶柳鸣风的事广为流传后,马场里的人是乐见其成,毕竟当家年纪也到了,如果早几年成婚的话,说不定现在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
  一声一句的恭喜,听在柳鸣风耳里,酸在心里,还得露出笑容向对方道谢。在不知头、不知尾的马场伙计眼中,她是飞上枝头的凤凰,却不知道她其实是被锁喉的乌鸦,全身黑,叫声难听,任谁都不想真真正正地了解她内心一回。以前还有部灭神赋能做她的底基,现下倒好,今儿个交出去后,柳鸣风再也不是个值得注意的人了。
  「傻娃儿,大喜之日,怎么哭丧着一张脸呢?」库塔嬷嬷打理着她一身行当,将她妆点得漂漂亮亮的,但再美的胭脂,都没办法画出她一脸笑容。「你这样,教库塔嬷嬷如何送你出阁呢?」
  柳鸣风轻眨着长睫,淡然地望着在马场中一手教导她的长者。以前从未注意,现下库塔嬷嬷的五官顿时熟悉了起来。
  「您……是当家的奶娘,沈妈吧?您还记得我吗?柳家丫头,让您头疼又教不乖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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