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找苦吃  第17章

作者:凌淑芬      更新:2021-01-11 05:19:04      字数:1081
  他也盘腿坐了起来,膝盖抵着她的膝盖,气息混着她的气息。观察她良久,没有回答。
  “嗯?”她轻声催促。
  “我的理性告诉我,答案是否定的。”他浅笑,白牙在黑夜中一闪。“我的感性却告诉我,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应该点头同意。你说,我该听谁的好?”
  “我不知道。”她避开他专注的眼眸。
  “那你帮我听听看。”他扣住她的后脑,徐徐的按到自己心口上。
  怦,怦,怦——心跳声稳定而平缓。
  怦,怦,怦——
  她右耳紧贴在他的胸前,听觉系统中只有他的心跳声。怦,怦,怦——
  心跳声和着空气的震动,奏成一首慢板的旋律。
  所有烦杂的声息都退出她的神魂外,没有人声,没有车声,没有雨声,连那缠旋已久、萧萧狂呼的风号,也在千里之外……
  “听出来了吗?”他的声音暗沉低哑,嘴唇轻触她的另一只耳朵。
  怦怦,怦怦,怦怦——
  他闻起来有香皂的淡爽,皮革的雅致,和一种独一无二的气息,与他的心跳声一样,标记出“方德睿”的存在感。
  “它在说……”合上眼,嗅着他的味道,她昏昏然有点想睡。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说……”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良久无语。
  他拨开掩住她容颜的发,只看见一张沉睡的素颜。清艳的脸庞枕着他胸口,显出难得的脆弱怜人、毫无防备。
  从以往便一直贪她形貌上的美,他从不否认这一点。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看着她不胜柔弱的娇态,一种意绪,痒痒的,徐徐的,从颈项穿过胸口,直直透进心底,附着那阵笃定的跳声,怦,怦,怦……
  以前是贪她的美,以后呢?
  他叹了口气,为什么偏生对一个外表柔情似水,骨子里却如此执拗的女人动心?
  他随即又轻轻一笑,低头在微启的红唇间印下一吻。
  “我真是自找苦吃。”
  第四章
  十一月的纽约,其实已相当冷沁。日头往西沉下之后,仿佛也带走了最后一丝人气。夜晚的纽约沉在醉生梦死里,除此之外,便是见不得天光的黑巷。
  瑶光漠然的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她很习惯这样了——站在一段距离之外,冷眼看着旁人上演他们的恩怨与情仇。因为除了这种方式,她不知道生命还可以有其他的视野。
  仅仅是一扇玻璃门之隔,室外只有冷寒寒的风,和孤寂的星影;室内却盛满笙歌舞榭的欢声,缤纷的笑语。
  许是隔了一层玻璃的缘故,连那欢声笑语也显得薄弱而易碎。空气中,华艳的圆舞曲芽过落地玻璃,散几朵音符给阳台上的孤影。她和室内的歌舞升平,只隔着寥寥数公尺的距离,中间的疏离感,却像是隔了千万里。
  脑中幽幽扬起曾听见过的一首歌曲,或许是心意贴近吧!当时只听了一次,就这么把它记下了。
  告别白昼的灰,夜色轻轻包围,这世界正如你想要的那么黑;霓虹里人影如鬼魅,这城市隐约有种堕落的美。
  如果谁看来颓废,他只是累,要是谁跌碎了酒杯,别理会。
  她背靠着石护栏,身后是万丈红尘,也是万丈深渊,一不小心栽下去,就什么也没有了。
  楼一高,萧萧的风声就显得凄厉。飒……飒……
  瑶光茫然的仰头望星空。她在这里做什么呢?这样陌生的国度,连星星都是沧凉的。
  夜再黑,也遮不住那眼角不欲人知的泪;夜再黑,也能看见藏在角落的伤悲。
  夜太黑,它又给过谁,暖暖的安慰。
  夜太黑,酒精把一切都烧成灰。
  夜太黑,谁也没尝过,真爱的滋味。
  抬头望月,月影也沧凉。那偷了灵药的嫦娥,常年栖住在阴冷的广寒宫里,品尝隔世的孤独,她一定很寂寞吧?碧海青天夜夜心,偏生波涛荡漾的海不是她的,绵延广袤的天也不是她的。而夜呢?太黑!
  “嫦娥应悔偷灵药……”而他们这群凡夫俗子,也偷了灵药,得到不该的永恒,他们又何尝不是夜夜心呢?
  “你很久没有回报了。”从暗处响起的,是一抹飘忽不定的魅影。
  瑶光一震,待辨识出对方身份后,随即放松下来。她没事先察觉到他是应该的,当他不想被发现时,他会让人以为世界上没有他的存在。
  阳台极狭长,沿着公寓外墙,从客厅延伸到内进的厨房,他们正处在厨房外的这一端,并不惹人注目。然而阳台的另一隅和客厅相接,随时可能有宾客跨出来透透气,瞧见他们。
  “目前为止,一切安好,您怎么来了?”她维持相同的动作,不敢变换,以免惊动到旁人。
  “我接到邀请函。”他舒展一下长腿。
  “您答应过,不会出现在此处。”她面对着落地玻璃门,门上半垂着薄纱窗帘,门内是厨房,更过去一些就是衣香鬓影的客厅。而他,隐在与门同一侧的角落,整个人隐在阴暗里,只一个薄薄淡淡的轮廓,连星光也追随不到。
  “挨个话题。”他命令道,语气透出利落但尊贵的气魄。
  “‘詹宁集团’今天派代表出席,郑买嗣本人不会前来,请您不用担心。”她的语气还是很平稳,其实两只手心已经泛着汗湿,心头紧紧的。
  可可随时会出现,他该走了!不能让他们两人再相遇!不能!
  “她呢?我想看看她。”
  “主上,您该走了。”
  “你去带她出来。”
  “主上!”她几乎想哀求了。
  “她不必看见我,但我要见到她。”
  咻一阵寒风吹来,刮着难平息的恶意,她机灵灵打个冷颤。
  风吹开了云,云后露出了月,银芒洒亮他们的角落,也照出了他的形影。
  玄黑装束包里一具高大英武的体格,上方则是一张清俊瘦削的脸庞。锐利的黑眸炯炯迸放着光,立体的五官犹如石刻一般,线条刚硬不屈、起伏分明,虽然俊,却使得太严厉,像博物馆里高勇俊美的青铜雕,令人看了心悸震动,却不敢动起私藏的念头。

靠信仰支撑的股票之泸州老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