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暮色  第20章

作者:文拟思      更新:2021-01-13 08:10:12      字数:1102
  一定是大胡子的关系!对,和他在一起的一定不会是好人……
  想到这里,凤翎又回忆起萧子暮责备她的眼神,一颗心直落到谷底,双脚无意识地走着。不知不觉跨过了秦淮河上的镇淮桥,午时过去,日头也渐渐偏西,她却不觉饥饿,就是不停前进,又越过了雨花台,出了凤台门,赌气的她没留意走到了哪儿,渐渐偏远了官道,步入一个小土坡上的树林里。
  「气死人了!可恶!」走了这么远距离,气其实也消得差不多了,她一手轻捶着树干发泄了一阵,抬头看见月光,才惊觉自己莫名其妙出了城。
  「我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哼!都是相公害的!」放下了捶得通红的手,凤翎原转身想走,突然眼尖地看见方才她手遮住的地方,似乎被人用利器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这个是……」似曾相识的符号,她挤尽脑汁想了半天——这……这不是当年他们山寨里用来识别的暗记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当年逃难时还有未死的叔伯兄弟失散在这儿?
  仗着自己武艺不俗,她毫不犹豫地朝着暗记指示的地方前进,集中精神注意四周的动静,愈来愈深入树林。忽而一阵细小的声响钻进她耳内,她机警地放轻了脚步,直往声音来源靠近。
  「……你还称他四叔吗?他都不认你这个侄子,篡了你的位,你还念什么旧情?」
  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地环绕在静夜林中,凤翎悄悄拨开挡在眼前的长草,赫然发觉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与另一名身着袈裟的僧侣正在谈话。
  由于女子侧着身子,黑暗中凤翎看不清她的面貌,只闻她又继续开口:「他派出李挺四处搜查你的下落,务必要致你于死!当年我们躲到滇境,趁着李挺将应天府搜了一遍朝别的地方去之后,又躲回来这附近,才勉强逃过了这几年。这一阵子李挺可能要回朝了,只要他重新开始再搜,我们躲不了多久了!」
  女子体态纤弱,但身子却挺得很直,说话气壮义严,相形之下,僧侣弯腰驼背,身材削瘦,看得出蓄着短胡,该是威猛的相貌,说话却带着一种颓丧的虚弱:
  「罢了,我根本不想再躲了,他要杀我便杀吧!」
  「你不是真的想死,否则你不会让我把你乔装成这个样子。」女子冷笑答腔,语气有压不住的愤怒。「别忘了我们忍辱负重这么久是为什么!他已将支持你的人一个个诛绝,你再不挺身而出,那些人全都白死了!其它还有许多心里向着你的人,只是嘴上不敢说,而他的滥杀已经招致许多人的不满,这是我们大好的时机。既然我们有一笔号召力足够的财富,何不趁势而起……」
  「玉云,不要逼我,我知道天下再也不是我的……」
  玉云!听到这个名字,凤翎心倏地漏跳一拍。她极尽眼力仔细地想瞧清女子的长相,却是徒劳无功。正当她想不顾一切跳出去看时,树林刮起一阵大风,吹动了女子头上茂密的枝叶,在月光映照下,凤翎看到了女子清丽脱俗的轮廓……
  是她,一定是她!虽然月光只出现了一瞬又马上被枝叶遮去,但惊鸿一瞥之下,凤翎确信那冷言冷语的女子必定是张玉云,那张她看了千百遍的图画。
  「逃避是成不了大事的,你这种态度,只是辜负老皇帝对你的期待,我当初救你又有什么意义?」
  僧侣长长叹了口气,默默承受张玉云的指责。
  「你只要记得,再没多久,你就逃不掉了,是死是活你自己决定。几日后我会再来找你,你记得到城外寻我留的记号。」说完,张玉云毅然转身离开,那名僧侣静立当场目送她,最后也喟然扬长而去。
  凤翎不假思索地在两人离去后偷偷跟在张玉云身后,想知道伊人落脚之处。这时她的想法只有一个,张玉云是相公要找的人,从第一天他到山寨,目的就是要找她,不能再让她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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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鼓响,暗夜的京城街上没有半个人。一溜影子在此时以极快的速度闪过大街,跃入了萧府的门墙。
  刚从城外飞奔回家的凤翎,第一时间便想冲至萧子暮面前,告诉他她发现张玉云的好消息。脚步停在他房前,正想推门而入,漆黑的房间却令她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都半夜了啊……现在该是他熟睡的时候,她怎么这么粗心,差点就吵醒他了?
  而且她几乎忘了,他早上才凶过她的,如今应是很不想见到她……
  他俩名义上虽是夫妻,但仍旧未同房而眠,凤翎沮丧地盯着紧闭的门扉,想掉头离开,方才的一腔热忱全消。忽然,萧子暮沉稳的声音在房里缓缓响起:
  「翎儿,进来。」
  他还没就寝?凤翎怯怯地将手搭上房门,却失去开门的勇气。她宁可在房里等她的,是以前那个严肃冷漠的萧子暮,也不愿意是早上那个厉色斥责的他。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终是抵不过想见他的意念,咬牙推开了门。漆黑里看不见他的脸,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相公?」
  啪!火折子点燃油灯,萧子暮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凝视她,许久许久,一句话也不说。
  头一次,他发现自己头一次这么仔细看她。她的美是他早就知道的,但这一遭,他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没注意到的东西,这样东西超乎于美丽的表相之外,渐渐填入他心底某一个角落,动摇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
  他,很担心她,担心彻夜不归的她。
  见不到她的归来,他竟难以成眠,怕自己对她不善的态度逼走了她。
  「翎儿……」迟疑的言语打破宁静,他思索着适当的词汇开口:「我今天早上并非故意骂妳,事实上是因为……因为齐王来意不善,我不想妳无意间得罪了他……」
  凤翎闻言心里一跳。他……他在向她解释吗?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未为自己做的事多辩解什么,而现在他的行为,是因为不希望她伤心吗?兀自做出这个揣测,她的委屈仿佛得到了舒解,鼻头一酸,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他,本想不顾一切地抱紧他,但在将要触碰到他时,她却彷徨地停住步伐,眼中泛出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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