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刺美人鱼  第10章

作者:李馨      更新:2020-08-03 15:36:24      字数:1092
  “爹,以后若弟媳问起分房而眠之因,就告诉她我被火伤得很深,已无能人伦即可。”
  对呀!他怎没想到,如此一来所有的改变就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可是……你不觉得委屈吗?”
  “爹,以前我只是见不得人的怪物,如今我能和爹相聚长栖于此已是造化,孩儿还能求什么?”问生笑笑,他早就忘了委屈怎么写了,最艰苛的都经历过了,目前平稳的日子已是他感念的福气,又怎会有委屈之说?
  “孩子……”儿子愈明事理,穆皓就愈自责,“是爹不好,没让你过过好日子……”
  “爹,孩儿从未怨过谁,世人愚昧只看皮相,这点我早就明白,对只凭一面之词便妄下判定的俗情唯有惋惜,娘曾说过只有智慧之士能堪透表象美丑,孩儿能拥有识人之器,爹该替我高兴才是呀!”
  穆皓愣盯著儿子,完全被他的胸襟折服了。
  “对了,爹——弟弟真的对弟媳动过粗吗?”初闻晨儿之言时,他简直不敢相信,夫妻不都应该相敬如宾吗?穆祁既然娶她,为何不善待她?
  “你弟弟……唉!都是我管教无方,不过这样也好!”穆皓硬起心肠不愿去想那孽子生前种种,但作痛的心依旧抽搐,“上天怜我穆皓,让他少作几年孽……”
  问生见父亲凄怆的背影,也黯然了。
  第三章
  这间庙位于汴京城郊,不大,脏脏旧旧的外观令人提不起兴致进去遛一圈,若好奇瞻望,只能看见庙内供奉著尊黑黝黝的神像,辨不清是哪尊神,庙祝又是一位瘸子,种种因由累积起来,造成这间庙香火衰微门可罗雀,久之,也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扣云以曼妙的身姿跨进幽暗小庙,也没和庙祝招呼一声便拈了一炷香祝祷,庙祝也像没事人般,一跛一跛地关了庙门,又窝回小椅打盹。
  插上香枝,烟飘袅袅,轻灵灵地没入无形,只有案上摇曳的烛火映揽出许许多多明暗不一的层影。
  “把我叫来有什么事?是不是有瘟神的消息?”
  横梁盘踞著一道黑影,似与闇沉同存般,突兀地闪入光线,像根鸿羽悠渺渺地著地,不惊点尘。
  “今夜子时他会入牢劫囚。”声冷,影冷,让烛光掩照著的面孔更是峻冷。
  “劫囚?”她的瞳掠过一丝兴味,“死囚?”
  “是死囚。”石岩军对手边的消息虽觉疑惑,却也不多怪,“是个读书人,无财无势无背景,很平凡的文人,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一个小妹。”
  “消息打哪来的?”
  “掩卓帮霍定探查得来的,说是那厮有恩于瘟神。”
  “是那家伙?”扣云淡嗤,“谅他也没这胆诓我们。师兄,你确定瘟神会为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升斗小民冒险?”
  “与瘟神周旋了这些年,我仍未摸清他心之所向,是正是邪也无定数,霍定只是猜测瘟神可能出面,而地牢禁卫森严,唯有子时交接时方有机可趁,我想这可能是我们逼他现身的契机,不妨一试。”石岩军只有对师妹才会祥和述解,“我需要你的歧颜绝毒。”
  “我今晚和你一同行动。”
  石岩军神情一闪,“穆府不需你僭探部署了?”
  扣云猛地皱眉,“我做何决定不必你干涉!”
  石岩军没有表情地审视师妹自知失言的错愕,沉寂一层又一层地堆叠,连空气也拥促起来。
  “那我们二更时府衙外见。”
  “师兄!”扣云急急抓住他,“别走……”
  石岩军回头,探幽的瞳仁中有柔情、怜惜,也有一抹喟叹,“扣云,你不再需要师兄的扶助了。”
  “不!不是这样的——”扣云懊恼地咬层,不知如何将怀中紊乱的思绪化为言语,向来她就是依赖师兄,尽管决断上她比谁都果决勇敢,但精神上,她是极度脆弱的。行为只有师兄了解她渴求却无望实现的梦想,只有师兄体谅她抓不住一切的空虚,只有师兄看得见她坚强冷漠外象下的酸楚,他是她没有血缘的亲人,是她没有承认的朋友……她不想远离他、伤害他的,但他对她的感情使她却步,她不希望彼此的情谊因此而破裂,却总在言行间促使两人的矛盾裂痕加深,天!
  他眼瞳中的热切教她好为难。
  别首,她再次回避他的眼神,总是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闪躲,只为不愿承受他那腔情柔,只因莫名的恐惧、害怕……她到底是什么?要什么?连自己都无法定位自己的人,连感情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这种人根本没资格承受任何人的感情啊!
  为什么不拿我当妹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秦扣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扣云不觉自己已浑身轻颤,犹溺于深沉的畏怖中不得解脱;她害怕的东西太多了,怕自己永远不了解她的梦她的根在哪里,怕自己一旦接受了别人的温暖就再也舍不得放走它,怕自己会因感情而变得软弱,怕……
  “不要怕!”石岩军再也无法隐藏,张臂揽住她,紧紧地将她扣在自己怀里,“不要逃避,扣云,为什么你不正视我,不正视我……”
  “不!我们是兄妹,我们只是兄妹……”
  “我们不是!”
  好冷……为什么被抱住了还是这么冷?为什么师兄的拥抱和那个人的完全不同呢?她记得他的眼神,完全的炽热、滚烫,那不是针对她而散发的,而是处于高热下无意识的流露,对生命的炽热,对温暖的渴望,想抱住什么东西填补空虚的心,安全、稳定的满足……和师兄的拥抱不同,不同的!
  推开他,她依然是冶艳无匹的秦扣云,没有表情,没有感情,冷静得近乎冷血。
  “师兄,我原谅你这回冲动的鲁莽之举,但我希望你能自制,这种情况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她的声音为什么能柔媚得如此无情呢?
  “我能说的只有:你是我师兄,永远都是我师兄,不会更改,没有更改。”
  为什么她能面不改色地讲出这么绝决的话?
  秦扣云一问又问,石岩军僵直如岳的表情,没有颜色的空洞似将他连骨带肉整个吞噬,反射至她瞳底,让她狠狠地恨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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