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师叔  第17章

作者:杜默雨      更新:2020-08-10 15:10:51      字数:1204
  “我说了喔!”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地。“我出生的时候,我娘亲难产,还没有把我生下地就死了,他们正要帮我娘洗身换衣时,一个老嬷嬷发现我已经挤出半个头,于是她大胆的用力压一压,就把我生下来了。”
  凌鹤群感到一股诡异的寒意,他又把她搂紧在胸前,以自己的热气暖和她的身子,不愿再有任何的寒冷侵袭她。
  “你不想听吗?我不说了。”
  “你这么爱说话,今晚让你说个够。继续说,我在听。”
  “我奶奶知道了以后,把我看成是鬼胎,本来要把我丢了,是我爹求情才把我留下来,可是家里的人从此把我当作不祥之物,没有人愿意亲近我,就连请来的奶娘也是随随便便喂了奶,就把我扔在床上。”
  “你小婴儿的事情还记得呀!真是天才神童。”
  “怎么会记得?这些都是后来偷听到别人说的。”她边说边玩着他的指头。“爹连续娶了两个后娘,她们很争气,拼命生儿子,所以我有七个弟弟,爹和大娘二娘忙着养弟弟,根本没空来看我,是那个老嬷嬷看我可怜,有空就过来教我走路、说话,可是她不久就死了。奶奶说我有邪气,害死了老嬷嬷,她找了道士作法,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让我出来。我忘了那年几岁,应该年纪很小吧,那是我第一个记忆,一片的黑,完完全全的黑。我一直敲门,一直哭,可是没有人理我,我在房间跌倒了,流血了,哭哭啼啼爬到床上,还是黑……我出不去……”
  她剧烈地颤抖,他来回摩掌她的手臂,擦出一股又一股的热流,又在她耳边低语着:“我在这里陪你,不要怕,再怎么黑,再有什么妖魔鬼怪,我都帮你打跑了,不要怕。”
  他的柔言软语就像是一颗具有效力的定心丸,她的心跳平缓了下来,仍是抓紧他的指头,又继续说着:“我六岁那年,奶奶过世了,爹才开始对我好一些。他教弟弟练剑练拳时,会叫我跟着学,他请夫子教弟弟念书,也叫我去旁听。可是我常常生病,练武练不全,读书也读不好,幸亏认识字了,爹四处走镖又带回来很多杂书,所以我常常抱了一堆书到房里看,消磨很多时光。”
  “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常识,都是看书学来的?”
  “从小到大,每本书都看过十几遍,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只是很多书里的情景,从来没看过,谈到的美味料理,我也没吃过。”
  “你懂这么多,家里又不是没钱,为什么不叫家人帮你补补身子?”
  “大夫说我不能乱吃,只是开了一堆药丸要我养身,而家里的人认定我是病人,总是煮些清淡的食物给我吃,我也就这样长大了。”
  “难怪我看你一副营养不良的枯瘦模样,你这不是真正的生病,是先天不足,后天失调啊!”他握住了她细细的指头。
  “我好几次病得不轻,差点都要死掉。十六岁那年的大病,我昏迷不醒,爹连棺木都叫人准备好了。”她的声音很低。“后来我竟然好了起来,从那时候起,我觉得像我这种随时会死掉的人……”
  他突然用力一捏,疼得她停下说话,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于是她又继续说道:“我开始期待,想要出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能够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也就死而无憾了。我想到尼姑可以四处化缘,就先在家里学拜佛,结果跪了一天,人就病倒了。”
  他哈哈大笑,气息喷在她的颈项上。“病娃娃去当尼姑,还没有化到缘,就先让善男信女慌了手脚,恐怕还要特地为你盖一座尼姑庵,让你养病喽!”
  那男人的温热气息暖了她的身,她不自觉地往他的怀里靠去。“当不成尼姑,我又想去当道姑,可是我讨厌道士作法的铃声。后来我跟爹说要去走镖,爹骂我自不量力,所以我空想了两年,还是没办法出门。”
  “然后,太师父来了?”
  “嗯,爹本来只是请师父来做客,那天我在院子看到一个和蔼的白发老公公,他一看到我就说我身体虚弱,问我要不要跟他学功夫,可以把身体养好,我听了当然很高兴,师父又去游说我爹,我爹知道师父武功天下第一,也就答应了。”
  “你上当了,这二十年来,太师父只要缺钱,就周游天下,到处骗吃骗喝,拐骗人家拜师学艺,我第七个师叔以下,都是这样拐来的。”
  “上这种当,我心甘情愿。而且师父说他第一次收女弟子,半价大优待,只收五百两。你笑什么?”身后的凌鹤群猛笑个不停,又喷得她脖子麻痒不己。“哎,别笑嘛!师父他老人家功夫真的很好,他在家里帮我打通任督二脉,我立刻就精神许多,爹也才放心让我出门。”
  “你不当尼姑道姑,倒是去当仙姑了。”
  “是啊!我也这么想,到了青城山之后,我要好好跟师父学内功心法,练几招剑术。几年以后,身体养好了,再去云游天下……”
  “等等,你不回家嫁人吗?”
  “嫁人?”她轻摇了头。“我这个病身子怎么嫁人?”
  凌鹤群静默了,恐怕她仍然不解男女情事吧!她虽有成熟的躯体,但心性仍像个孩子,她之所以要他拥抱,不过是冀求一些温暖罢了。
  柳湘湘转过身子,和他面对面。“老是躺同一个姿势,背都酸了。等一下,你不要转过去嘛!”
  “我的背也酸了,你能转,我就不能转吗?”
  “你抱了我十几天,还不是维持同一个姿势让我压着,转过来让我看看你。”
  “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他还是转了回来。
  她努力地望着他的眼睛,伸出手抚摸他的脸。“你是一个好人,鹤群……”
  “你做什么?”他向旁边挪开,肌肉绷得十分紧张。
  “让我摸一摸,我从来没有摸过别人……”她微凉的手指轻触他的脸,慢慢划着:“我的身子始终冷冰冰的,我不知道别人的身子是热是冷。印象中,也从来没有人抱过我,我不知道什么是温暖……”
  她的小手在他脸上乱爬,语声幽幽,他的肌肉放松了,嗅闻着那带有药味的指头,任她摸着、说着。
  “除了师父以外,你是第一个主动跟我讲话的人,虽然被你误认为丫环,我还是很高兴,因为你跟我说了好多话。”她在黑暗中展露笑靥。“你知道吗?这一个多月来,我说的话比过去十八年还多。在家里,他们视我为不祥,怕我会害他们生病,所以没人肯亲近我,就连丫环也是送了饭就走。我大部分的时间就是躺在床上看书,常常几天讲不上一句话。和你在一起,我忍不住要一直说话。但是,我不敢说我家里的情况,我怕说了之后,你会像我家人一样,不想和我说话了……”她的声音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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