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带刀入洞房(下)  第3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2020-02-21 05:12:03      字数:1899
  至于穆开微,虽然对朝堂比对内廷熟门熟路得多,面对皇家位高权重的贵妇们,真打起精神来也是挺能让场子和和谐谐不失礼,且还能维持笑笑与皇上的妃子们聊起保养之事。
  「所以说,康王妃平时仅用清水净脸,什么香膏都不抹的吗?」黎王生母祈贵妃拉着穆开微的手,张圆眸子好仔细地端详她的脸。
  听到这话,旁边的妇嫔们自然也跟着望过来,穆开微顿时有些尴尬,毕竟虽是女儿身,她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对姑娘家的胭脂水粉、香脂香膏实在没怎么钻研,被问起,也只能老实说。
  她环视看向她的众位,徐笑又道,「也不是没抹的,以往在‘六扇门’办差,隆冬大雪的时节在外头奔走探查时,都会往脸上和唇上抹膏脂以防冻伤的。」
  实语实说罢了,她不觉这话有何好笑,但很奇妙地成功逗笑在场所有的女人,连太后都笑得伸出一指隔空直点着她,挨在太后身边的康王爷则垂首敛眉、菱唇微翘,似有何幽思,也像是被逗笑了。
  一旁的颜淑妃用香帕轻拭眼角笑出的泪,柔声道,「如此看来,康王妃还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呢,光用清水浄洗,都能把脸肤洗得如此细润,透岀香蜜一般的光泽,让人瞧着多羡慕啊。」
  「但再怎么天生丽质那也得懂得保养才成。」祈贵妃拍拍穆开微的手,有意无意地挲过她握惯剑刀的虎口。
  长年习武之因,穆开微的手虽修长不粗糙,但也绝对称不上细嫩。
  祈贵妃再次笑道,「我那儿有黎王让人送来的几盒香膏,老祖宗用过都说好呢,晚些出宫,康王妃也带个两盒回去用用吧?」
  一名妃嫔轻呼了声。「贵妃姊姊啊,您那香膏可好用极了,听说是黎王殿下请一位什么……什么柳真人的能人术士特意调制的,上回儿就从您那儿得了一小扁盒,才短短几日,肤上的小斑点全都除净,实在太神妙!」
  穆开微不动声色瞥向几步之遥的康王爷,后者亦轻抬眉睫与她的眸光瞬间对上,两人皆嗅出那么一丝古怪。
  「原来是柳真人。」穆开微调回视线,对着祈贵妃点了点头。「黎王殿下在洛玉江上遇袭那日,这位柳真人也在,我与他是有一面之缘的。」
  「是是,没错啊,就是他,是个很有本事的神人呢。」祈贵妃玉颜发亮,眼睛也闪闪亮光,「之前我这左肩胛骨没来由地酸疼,疼到都想满地打滚儿,太医换过好几个,就没一个能对症下药,后来是黎王心疼本宫,便向皇上跪请旨意,让那位柳真人进宫来瞧瞧,本来都不抱祈望了呢,岂料这位柳真人还真有一些神神叨叨的,仅是设坛焚香,将本宫的住所净化过,我这肩胛骨顿时就不疼了。」
  「还有老祖宗养的那头小雪球儿呢,姊姊,那日我也在场,瞧得可真真的,当真是神人!」说话的是与祈贵妃甚为交好的丽嫔,一样是双眼发亮,非常之兴奋。
  祈贵妃笑道,「可不是吗?刚巧是那一日呢,老祖宗的小雪球儿掉进湖里,听说捞上来时都不肯动了,柳真人那时随在我家老五身后,走在花窗长廊上正要出宫,恰巧撞见,二话不说就将小雪球儿接了过去,捧在掌心里轻轻顺毛抚摸,口中喃喃有词,不过一刻钟,小雪球儿就活起了呢。」
  「是,真是那样的!」丽嫔点头如捣蒜,「姊姊,听说皇上近日打算要召这位柳真人进宫面圣,届时可行的话,也让妹妹见上一面,请他解解禅机、说说道法啊。」
  丽嫔这话让几位妃嫔们全眨巴大眼睛,满是希冀地紧望着祈贵妃。
  「汪、汪——汪——」忽地,一只体型十分袖珍、浑身毛绒绒的雪白小犬从外边园子冲进开敞的的康闲居内,直接跳到太后的膝腿上。
  两婢子一脸仓皇,正欲上前抱走小雪球儿,太后倒是好脾气地挥挥手,要二人退到一旁。
  沉静听着众人闲聊的穆开微此时再次扬睫看去,康王爷没有像方才那样与她暗暗交换目光,却是探手摸着老祖宗搂进怀里的小雪球儿,俊庞笑得温喜。
  「太后奶奶,这么说,那位柳真人当真是雪球儿的救命贵人了,还好雪球儿没事,这起死回生的本事可真令人钦羡。」
  太后拍拍康王爷的手,满眼慈爱道,「要不,明儿个就请柳真人上一趟康王府,帮你也瞧瞧?」
  康王爷笑得灿烂,「那倒不急,还是先让柳真人进宫替皇伯父和各位娘娘办事。」略顿,笑得更加牲畜无害。「再说了,太后奶奶不是已赐给孙儿一件镇煞宝贝了吗?这宝贝儿绝无仅有,辟邪样样包,孙儿当真喜欢她喜欢得紧,一切都好,无须请谁再瞧。」
  康王爷当场「迂回」示爱,众贵人听得很明白,全以香帕掩唇笑很前俯后仰。
  身为康王妃兼「镇煞宝贝儿」的某人依然不觉有好笑,只觉额际抽紧,隐隐泛青筋。
  第十章 来打一架吧(1)
  出了宫墙、返回康王府的马车里,穆开微将祈贵妃所赐的两盒香膏搁到一旁,打算回去请师父凤清澄看看这香膏制成是否有异。
  康王府的马车宽大舒适,但她的两名武婢没想窝在车内,而是各骑着一匹骏马,与府里四名年轻侍卫一同跟在马车两旁,前头负责驾车的则是老薛与一名壮年车夫,所以偌大的车内仅有康王爷与她对坐。
  有些安静……事实上是太静了些。
  穆开原本撩帘看向窗外,忽地一把甩掉锦帘,转过头注视两眼直瞅着她不放的康王爷。
  见她终于瞧过来,傅瑾熙风目弯弯,递了碗冰镇过的酸梅汤过去。
  「兰姑姑今早弄了好一大壶,备了些在马车内,天气渐渐炎热了,你喝些,能降火气。」
  意思是……她现下看起来正在发火吗?穆开微抿抿唇瞪人,一把夺了他手中的白瓷碗,咕噜咕噜几大口就把那酸冽清甜的汤汁灌光。
  她没料到康王爷会如此严重影响她的心绪,以为自己还是很潇洒的,提得起、放得下,反正两人是因赐婚才凑在一块儿,感情又不深,对他的欺瞒行径实也无须感到太难受。
  但……就是不痛快,尽管努力理解这一连串的事,对他,仍觉不痛快。
  放下见底的碗,她呼出一口气,直接问道,「柳言过此人,王爷觉得如何?」
  他家王妃不再对他视若无睹,还问起他话了,傅瑾熙心中一喜,竟有受宠若惊之感,藏在闭袖的两手相互掐紧,他尽可能持平语调。「他先是攀上黎王这根高枝,如今又将手探进内廷,连皇上都想见他一见,很有野心,也很是古怪。且此人来历是个谜,当日在画舫上一起游江,曾试着与他攀谈,却也套不出什么来。」
  穆开微眉眸略敛,点点头。「宝华寺一案因视钦落网而结,瞧观钦落网后的模样,倒像神魂受制、被催了眠似的,不管如何审问,甚至大刑加身,答的话就那几句,但幕后定然还有指使者才是。」
  「凤前辈拿走你那天换下的湿衣仔细查过,说你衣物上残留的气味尽管淡了,犹能辩出类似蛊花那般香中带腥的一抹尾韵。」傅瑾熙微蹙眉峰,「如此亦能解释为何那几名船夫以驻泅在江底的黑衣客会同时动作,且只针对你一个,倒也像神魂受制于谁,变成某人的掌中傀儡。」
  「嗯……」穆开微亦想起前两天凤清澄跟他们俩所说的这事。「师父说西南有几个地方是有这个能耐的,养出蛊花,再以蛊花养出蛊虫,若以蛊花作记,被下了蛊虫之毒的不管是人或飞禽走兽,皆会以飞蛾扑火之姿还朝蛊花作记的东西扑过去……」
  「人的意志既被蛊毒侵蚀,慑魂也就容易了,往这些人的神识中埋下指令,再以气味引动,不动声色就能引出一场绝杀。」傅瑾照沉声推敲,袖底探出的长指在盘起的膝上一下下轻敲,这一刻面庞轮廓紧绷到犹如刀凿般严峻。
  他倏然抬头,直直望进她眼里,不容争辩道,「‘六扇门’捅破宝华寺的场子,扰乱对方的局,那幕后指使者怀恨在心,拿你开刀亦大有可能,在尚未摸清柳言过的底细之前,不许你独自出门。」
  「不许?」穆开微两道利落漂亮的长眉挑高,本能地挺直背脊。「王爷跟我说……不许?」
  她嘴上未直接道出,但摆明就是一副「你谁?凭什么说不许」的姿态,这让傅瑾熙心中不禁又焦躁起来,好似眨眼间又被他推得老远。
  「你是本王的王妃,我是你的……你的爷,说不许就、就是不许。」他竟结巴了,可见是心虚的,欸,两人成亲至今虽未同桌而食、同榻而眠,但夫妻之间「鱼跟水的那件事儿」却迟迟没能大功告成,让他说话都没了底气。
  穆开微像被气乐了,胸脯起伏略明显,嘴角却高高翘起,皮笑肉不笑。
  她调息,好一会儿才道,「这几日,师父和老薛陆续跟我说起当年在三川口那一晚的事,把我阿娘当时所行的义举都祥细告诉了我,我很感激,很欢喜,觉得长久以来欲知的事已然解开,想起阿娘时,不再是纯粹的难受与怅惘,但师父跟我说,我娘临终前对你说了许多,师父没告诉我,要我自个儿问你,师父还说,待我听完我娘的临终之言,也许就不想当这个康王妃了……所以,傅瑾熙,我娘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她不想当这个康王妃,那、那想怎样?!
  莫非,有一日真会随凤前辈离开帝京?!
  傅瑾熙无法克制地胡乱想象,脑色没有最惨白,只有更惨更青白。
  穆开微再道,「王爷说过的,我问什么,你都会如实相告,再无隐瞒,王爷不肯说吗?」
  马车内忽而静下,只闻外头车轮子碌碌转动的声响,以及马蹄踩踏之声。
  然后男人那张不笑也似在笑的菱唇逸出长长一口气,难得的,笑起来竟有些难看。
  「敌人在兵器上淬了剧毒,蔺女俫身上几处刀伤虽未中要害,但真气大量催动与消耗之因,毒素蔓延得很快。毒发当时,她目光依旧清澈,威压迫人,紧揪着我早已僵硬的手,要我仔细听好她要说的……」
  略顿,他语调更幽沉,似不自觉学起女侠客当时的语气,「……她说,世子爷哪日病愈返京,就请与我穆家视作陌路。她还说,她路见不平出手,命丧于三川口,那是她自愿,要我无须承情,她也不要我承那个情。」
  他唇瓣开合,踌躇了几息,终再出声,「她最后又说,康王府无论如何都别跟穆家攀上关系,她家相公,她家的闺女儿,她要我离他们远点儿,因为皇上悬在康王府和我头上的那把刀,不该将穆家扯进来,不该要穆家也一起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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