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欢  第6章

作者:齐晏      更新:2021-02-05 13:27:39      字数:1095
  她默默在茶壶里添上水。心中暗暗有了决定。
  过了几日,花竽听迭翠说,迎月只是肠胃不适,并不是真的有喜,迎月空欢喜了一场,而在迎月情绪低落时,兰四爷又和朋友出府远行游山玩水去,迎月的心情更糟,整天绷着脸,一个小丫头雁儿打碎了一只描金花瓶,就被她打了一顿然后撵出王府。
  花竽闻言更加小心翼翼,安分守己,也一再忍让,不与任何人龃龉冲撞,就怕不小心得罪迎月会落得被撵出王府的下场。
  幸亏她性情温和沉静,能忍能让,与世无争,所以尽管遭受冷落排挤,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还好有一个迭翠对她还算友善,而且她爱花也爱鸟,所以能够每日照顾花鸟她也乐得轻松自在。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她感觉自己像被所有的人遗忘在花坞里似的,除了迭翠以外,迎月和其他丫鬟对她几乎不闻不问,她甚至怀疑兰四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云养斋”里还有她这个人存在。
  过了腊八第三天,这天正好是兰王爷的侧室香灵夫人的生辰,老夫人汪若兰虽是正室夫人,但多年来避居在后花园阁楼里,诸事不问,王府的管理大权自然就落到了侧室夫人柳香灵的手里。
  香灵夫人是兰四爷芮希的生母,所以这天“云养斋”的厨房不开伙,迎月和锦荷可以随着芮希到寿宴上拜寿喝酒,其余的小丫鬟也可以自由玩乐一天。
  本来花竽以为她也可以出去找风竺、雪笙和月筝几个姐妹叙叙旧,没想到迎月叫莺儿传话给她,说“云养斋”里不能没有人留守,叫她得留下来看守门户。
  花竽实在不懂,明明“云养斋”正屋和各厢房的门上都已经上了锁,为什么还用得着叫人留守?要她守着什么呢?守着空院子?厨房?还是屋外的花架?廊下的雀鸟?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开始感觉到伤心难过起来。
  当初秦姑姑带着她到“云养斋”前就对她明说了——
  “把你送进‘云养斋’之后,你就是四爷的人,以后新主子要打骂你,老夫人和我是无权干涉过问的了,今后谁都照顾不了你,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
  所以,她一直不敢找秦姑姑诉什么苦,虽然姑姑也对她说过,如果她真受气了,一定要想办法传话给姑姑,别自己一个人傻傻受苦,但是她知道向姑姑诉苦也只是给姑姑添麻烦而已,对她在“云养斋”的处境不会有多大的帮助。因为住在“云养斋”里和迎月这些丫头们相处的人是她,就算找老夫人和姑姑为她出了气,但以后的日子她难保不会受到更多欺负,也许还会更被排挤孤立。
  她本来希望以和为贵,不想因为她而挑起任何事端,只要大家相安无事就好,但是此刻府里所有的人都在热闹玩乐时,她却得留守在空荡荡的“云养斋”里。好不容易可以有一见风竺、雪笙和月筝的机会也都没有了,她难过得好想立刻奔到后花园的阁楼里找老夫人和秦姑姑诉苦,祛祛积在心中无法排解的郁气。
  然而想归想,难过归难过,她终究还是把满腹的委屈隐忍了下来。
  忽然听见琴声悠扬,歌声婉转,远远随风飞来,送进她耳中。
  是风竺的歌声!
  她怔怔地从冷清无人的院子里走到了门外,站在阶前遥望着琴声和歌声传来的地方,只看见远方的廊檐内外和游廊上挂着各色彩缠宫灯,大红纱帐在风中轻扬,一派热闹欢喜的景象。
  唱歌的是风竺,那么弹琴的是雪笙还是月筝?她的心底一阵悲凉。此时,她应该和她们在一起的才对呀!她们可曾想到她?
  犹记得从前她们四个人总是轮流弹琴、吹笛、唱歌、跳舞,就算读书、写字这些多么沉闷的事情,只要四个人在一起就会变得有趣好玩了,如果四个人可以不分开,永远都不要长大该有多好……
  她恍恍惚惚、胡思乱想地呆站了半天,忽然感觉脸上有凉意,伸手一摸,才发现有细细的雪花落在了脸上。
  “下雪了?”她抬头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这才感觉到手脚都快冻僵了。
  怀着落寞的心情,正打算回到属于她的花坞拥被取暖时,突然看见迭翠拎着一个食盒朝她飞奔了过来。
  “花竽,你怎么站在这儿吹风?衣裳也没有多穿一点,不怕病了?”迭翠的口气像责备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宴席散了吗?”花竽搓了搓冻僵的手指,笑问。
  “还早着呢!我怕你肚子饿,先带东西回来给你吃。喏,有明虾跟烧鹅。”迭翠把手里的食盒递给她。
  “多谢妹妹想着我。”花竽感动地接过来。
  “照理说留守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但迎月姐姐偏偏指了你,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吧?”迭翠无奈地耸了耸肩,低声歉意道:“你若想玩就去玩,我替你留守没关系。听说今天晚上要放烟花呢,你也看烟花去吧。”
  “要是被迎月姐姐知道了,岂不是害了你?”花竽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克制了下来,轻轻摇摇头。
  “今晚的烟花是王爷特别为香灵夫人买来的七色烟花,她们全都等着要看呢,不会那么早回来的,咱们可以小心一些。”
  特地为香灵夫人买的烟花?花竽此时不禁想起了老夫人,这些年来老夫人每年生辰都不见兰王爷这般用心过,而王爷却特地为香灵夫人采买七色烟花施放。她的心头感触颇深,对于七色烟花已没有了半点兴趣。
  “算了,烟花没什么好看的,而且这么冷的天,我更想回去窝在热炕上好好睡个觉。”
  迭翠双眸一亮。“那好吧,我不怕冷,我想看烟花,我走了!”生怕她反悔似的,飞快地挥手跑开。
  花竽微微苦笑,提着食盒回到花坞,把炕床烧热后,盘腿坐在炕上,捧着食盒慢慢吃,吃完以后用热茶漱了口,便拥着棉被蜷在暖暖的炕床上,把玩着风竺缝的香囊、雪笙绣的绣帕、月筝打来让她系在手镜上的如意盘长结,还有几只小时候彼此用草编了来玩的螳螂和蚱蜢。
  “你们都好吗?有没有想我?”她把螳螂和蚱蜢一只只排着站好,叹息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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