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不懂说再会  第30章

作者:齐萱      更新:2021-02-05 13:45:54      字数:1084
  “不,他惩罚我的方式,并非你刚才提的那两种,而是捏我的眼皮,错一个字就捏一下,而且还不是轻轻的捏噢,是用力的扭转,让我的眼皮瘀血红肿,最严重的时候,还会连睁都几乎睁不开。”
  咏浦听得寒毛直竖。“这样你还说不算什么?!”
  “是不算什么呀,你晓得我妈妈被打得最严重的一次是什么情形吗?是在她刚从医院回来,身子虚到几乎连站都站不住的时候,他大发雷霆,手边捉得到什么,就用什么往我妈身上扔,最后他捉到一把铁锤,丢过去正中妈妈的额头,于是我看到鲜红色的血猛往上喷的情景,结果我妈人立刻住进了医院。”
  “他为什么生气?”注意到在叙述的过程中,艾葭都仅用“他”来称呼父亲,咏浦便也跟着沿用。
  “气我母亲没有保住小孩,”她望着他的眼中,不见一丝波动。“那一次,是我妈最后一次流产,孩子已经五个月大了,是个成形的男孩。”
  “艾葭,”咏浦突然无法忍受是自己让她重提往事的,便说:“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咏浦,如果你连陪我回溯过去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能与我共创未来?”艾葭似笑非笑的反问。
  “你愿意?”咏浦喜出望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愿意?”
  “我可不是那种“只在乎曾经拥有”的人,柳咏浦,我看你才是需要好好想清楚的人。”
  “我早就上了你的瘾了,现在才记得该警告我,不嫌迟了些?”咏浦支起手肘来,俯视她问。
  “什么上了“我”的瘾,我又不是苗女,会放蛊。”艾葭嘟起嘴来抗议。
  “谁说你不会放蛊,你那种蛊叫做咖啡,是最厉害的一种。”
  艾葭被逗得开怀,却没忘记继续她的故事:“那次以后,妈妈就不再劝他、念他、求他,我甚至相信,当时如果没有我,妈妈一定会想办法与他同归于尽;而我呢,我则开始学会诅咒他,每回他出门,我就希望他不要再回来,后来,他酒后骑车,摔进水圳中淹死,果然没有再回家里来。”
  “你有没有因此而自责过?”
  “没有,”她坚决的摇了摇头。“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什么心理创伤、自我指责等等的专有名词,我从来都不曾往身上套,或许是因为我们家实在是太穷、太穷了,穷到除了喂饱肚子以外,其余皆不算大事的地步,使我幸免于那些无聊心理学的研究。从小到大,我就只知道一件事:有病的人是我父亲,不是我妈妈,更不是我,世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被另外一个人咒死的事。”
  “谢天谢地。”
  “是拜贫穷所赐哪。”
  “后来呢?”这会见他又庆幸方才她没有被他叫停了。
  “后来我们搬到日常用度更简洁的台东去,一部分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妈妈想离开原来那个伤心地的关系吧,但是不管我们有没有继续住在那里,妈妈仍咬紧牙根,把他生前欠下的债,在接下来的五年内,分批还清。”
  “而你必然是她坚持下去的最大支柱。”
  “互相吧,”艾葭说:“这世上大概没有多少人,比上国中以前的我,更懂得何谓与某个人“相依为命”的意思。”
  为什么只是国中以前?咏浦在心底问道,却没有出声打断她。
  但艾葭好像能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似的,立即接下去说:“我想现在你应该已经猜得到我刷洗猪舍,所为何来了,当时我也没有太多的念头,只想着我多赚一块钱,妈妈就可以少辛苦一分。”
  “然后从四年级开始,我每月多了一笔一千元的零用钱。”
  “你多找了一份工作?”咏浦难以置信的问,心想:拜托,你那时还只是个小学生啊,能做多少事?
  “没有,而是接受了家扶中心的帮忙。”
  “家扶中心?”
  “从你的表情一看即知你对这个机构一无所知,”艾葭笑道:“果然是个幸福的孩子。”
  咏浦不服气的反问她:“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家扶中心的全名是“财团法人中华儿童福利基金会某某县市家庭扶助中心”,像当年我人在台东,接受帮忙的单位,自然就是“台东家庭扶助中心”。”
  “怎么个帮法?”
  “先去登记,然后家扶中心便会帮忙寻找愿意认养你的人,像我就由中部一所大学里的四名研究生选上,他们也都是半工半读,不愿向家里伸手的学生,所幸研究生本来就有研究金,每个只要凑出一千块来,还不算太难。”
  四个研究生?四个……咏浦开始有些明白今晚看到的那四个男人,可能是谁了。
  “每月直接把钱寄给你吗?”
  艾葭摇了摇头。“为了保护彼此,家扶中心的规定是不准我们私下通信或联络,每个月固定一天,我会到家扶中心去领取零用金,以及他们写给我的信,或因为得知我又有了什么优异表现,而额外送给我的奖品,而我必须做的,则是回他们一封信,告诉他们我的近况。”
  “你有过自尊受损的感觉吧?”咏浦从她紧锁的眉心中探出端倪。
  “是有一点,尤其是在回每个月那封不得不回的信时,受人施舍的感觉便分外明显,但现在回想起来,倒能够明白那全是自己在为赋新辞强说愁,或可称为作茧自缚,毕竟比起其他类似的单位,家扶中心已尽量将二度伤害减到最低了,就以不让我们曝光一事,即可看出他们的用心。”
  “那你是怎么找到他们四个的?”
  咏浦问得轻声细语,艾葭却听得心头一震兼瞠目结舌。“你……你……你猜到了?”
  “对不起,艾葭,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大发脾气,实在是个浑球。”
  听他这么自责,艾葭反倒被逗笑开来,一边说无妨,一边简单说明了她如何透过在警界服务的朋友,找到了如今在事业方面已各有一片天的“大哥哥们”。
  “你在警界有朋友?”
  “怎么?谁规定女警就不能化妆、打扮的,”艾葭佯装不满的白了他一眼。“我当然有一批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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