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翼双飞(上)  第9章

作者:沈韦      更新:2021-02-07 12:09:45      字数:1077
  心心念念的蝶儿若是晓得他恩将仇报,会怎么想他?肯定会生气、不理他……
  不,他不要他的蝶儿不理他、不跟他说话,他要她开心,对他绽开这世间最美丽的笑靥。
  她是他最后的柔软、最后的良知,尽管她不可能知道他对待救命恩人有多坏,可为了她,他愿意放下身段,仅为了将来有一天再与蝶儿相见时,可以丝毫不感到心虚。
  当宫熙禛再度走出屋外,引起瑶光的注意,她当场吓白了脸,焦急地起身准备逃命,但他的下一个动作却止住了她的脚步。
  她错愕张大嘴,下巴几乎要掉下来,瞪大眼看着高傲的宫熙禛竟蹲下身捡拾着散落一地的药材。
  「他这是怎么了?气疯了不成?」她低声喃喃自语。
  「不对,这一定不是真的,是我气昏了在作梦,对,这是梦。」她用力摇头,到后来还用力拍打双颊要自己清醒点。
  瑶光那不算小声的自言自语全听在宫熙禛耳里,他懒得理她,当作什么都没听见,沉默地将地上已晒干或未晒干的草根、树枝以手掌扫进竹筐里。
  她秀眉纠结,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犹豫地开口。「呃……你捡的多数是没用的杂草跟枯叶。」
  她说了,她真的大胆说了,他会不会生气翻脸,再次跳起来扭断她的脖子?她很孬的瑟缩着脖子,心想脖子短一点,他可能比较难下手。
  宫熙禛一顿,紧抿着唇闷不吭声。
  发现他动也不动,唯恐又激怒他的瑶光干笑两声。「其实我刚习医时,也分不清杂草跟药材的分别,所以你捡错也是情有可原。」
  她已经尽量保全他的颜面,他应当不会再生气了吧?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
  宫熙禛面无表情地将竹筐里的东西部倒回地上,以冰冷的眼神看她,再用足以让地府冻结的语气道:「自己捡。」
  话刚一说完,便率性转身离开回屋内。
  瑶光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吐了吐丁香舌。
  「果然是世家公子,任性又不懂他人感受。」
  认命的长叹了一口气,心知自己动手确实比他帮忙好,至少她懂得分辨哪些是药材、哪些不是。
  不过真不晓得他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出来帮她莫非他尚存有一丝良知?
  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彷佛可以看见笼罩在他身上的伤痛欲绝,她顿时又心软,不忍再苛责他的恶言恶行。
  他不懂得分辨杂草与药材也是理所当然,想他从前养尊处优,处处受众人呵捧,恐怕连五谷杂粮部分不出来,猪长啥德性都极有可能没见过呢。
  「戚瑶光,他是你的病人,你要用对待一般病人的态度对他,不能存有太多不该有的怜悯与情绪,不然对你很不好,真的很不好……」她的情绪不该被他牵着走,得收敛对他过多的关注才行。
  因太阳偏移,照不到阳光的屋内,坐着不动如山的宫熙禛,晦暗的眼瞳盯着双掌,远扬的思绪已飘回那爱深恨也深的京城。
  他想回去,是为见挚爱恋人、是为报血海深仇,圣上打定主意要他性命,偏偏他的长相又会被一眼认出,是以短时间内他仅能困锁在这里,沉潜。
  为了死去的家人,为了再见蝶儿一面,他要忍,一定要忍,也一定会忍!
  带着仇恨的眼眸闪烁决心,深信自己会撑到最后,提着染血长剑将所有对不住他的人一一铲除。
  ***
  阴雨霏霏,浓雾笼罩整座山头,放眼望去一切朦朦胧胧,连绵不断的细雨,使得冰冷的空气更加寒冻。
  细雨中,一矮一高的身躯,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背上背着大竹篓,踩着泥泞于山林中的羊肠小道一前一后沉默行走。
  走在前头的瑶光吐出白白的雾气,忍住回头看宫熙禛的冲动,尽管朝夕相处,她仍无法通盘了解宫熙禛这个人,他可以连续好多天一声不吭,坐在床上想事情,就连她叫他吃饭,为他换药,他依然故我,没有任何表情和感激,像根木头静静杵着。
  其实这样也好,两人保持距离,不交谈,不出现不必要的接触,如此她就不会再受他的一言一行扰乱,她可以平静面对他,直到他伤愈离开为止。
  事情本该如此不是吗?可今日当她要冒雨忍受寒冷的天候出门采药草,要他一切自理时,他竟然开了金口,说要与她同行。
  她就像被雷劈中一样震惊,她不晓得他怎么会有此提议,莫非是对于先前毁损药草感到歉疚想要弥补,或是在屋内闷坏了,想到外头走走?
  不论他存的是什么心思,多一个帮手总是好事,所以她没有拒绝,就这么带着他来到茂密的林子里。
  一路走来,她总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走到一半就撇下她,或者利用机会一脚将她踹下山沟,各种可能性不断在脑海浮现交错,她只能力求表现得不惊不惧,以不变应万变。
  凭借身后传来踩踏在纷纷雨中的足音,便可以知道他没耍她,真的跟在后头,走到林下沟边荫湿处时,瑶光眼尖地发现走马胎,立即对身后的高大身影道:「这里有走马胎,我要采一些回去。」
  灰袍下摆已沾满沉重的泥泞,冰冷的雨水渗进破旧鞋底,冻得脚趾快要没感觉,宫熙禛依然面无表情,冷酷的双眸看了下她所指的棕色、叶面锯齿状的植物,没有说任何一句话,直接走过她身边,下到沟边为她采所谓的走马胎。
  他的变化之大,教瑶光瞠目结舌,眼看他弯下身躯为她采药材,心头怪怪的,好像有只小鸟正振翅拍击,一下接一下,纷纷乱乱。
  贝齿咬着下唇瓣,疑惑抚着乱了拍的心,盯着他俊美异常的沉默脸庞,纵然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仍旧难掩他的风采翩翩。
  很快采好她所要的走马胎,他将沾泥的走马胎当杂草一样扔进背后的竹篓,长腿一抬便爬了上来。
  他之所以愿意出门陪她采药,是因为这女人说过的话在心头发酵,蝶儿不会喜欢他恩将仇报,既然他草药跟杂草分不清,至少可以在她的指示下帮她采好所需的药材,作为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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