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  第16章

作者:唐瑄      更新:2021-02-23 11:24:36      字数:1081
  「你在说笑呀,老布那只狐狸都要看你脸色行事,世上有谁敢勉强雅各兄啊……」大猫嘟嘟囔囔著发起牢骚:「占有欲这么强,我的队员被你这土匪劫走这么久,我吭过一声吗?对了!说到小姐!」大猫正襟危坐,面色凝肃,「小姐这回的状况如何,失眠情况听说很严重是吗?」
  台北燥热无风的六月天在清晨七点钟,终于出现一丝阴凉。
  天色不甚晴朗,依然灰扑扑,累积一股风雨欲来的阴沉感。雅各仰起脸,看了看他最喜欢的天气。不冷不热、既明且暗,他喜欢阴晦不明的感觉。
  「嘿!别装聋作哑,工作时小姐归我管辖,说啊,YEN的状态如何?」
  「几乎没睡。」雅各轻轻摇动杯中酒液,低脸一嗅:「昨天花了点时间帮她『调整体质』。」
  「这么严重……」节骨眼上,居然能让任务至上的雅各放下手边工作,可见,他们低估台湾对YEN的影响力了。「这么说,这里确定就是YEN的家乡了。你查到什么了吗?」
  雅各缓缓回头,打量大猫竭力隐藏的刺探意图,语气轻淡的给了答案:
  「她的过去与我无关,我没查,如果这是你想听的。」
  「你这家伙,明明想知道YEN的过去,才会硬逼她回台湾。」想起当年他公然将YEN拐走,行径卑鄙无耻又猖狂,大猫就替他羞耻不已。「咱们从小什么都缺,就不缺女人睡……」
  「你想说什么?」
  「没说什么,和你一样担心某位小姐活得不耐烦,跟你一样感到挫败,不必急著否认,愈否认愈难看……」大猫竖起食指对雅各晃了几晃,半戏谵半沉重道:
  「去年开始YEN就很拚命,今年更是拚,几乎是不想活了一样拿命在玩;我发誓,我这队长可没要她这么拚喔。」大猫脸上的嘻笑渐渐敛光,变得忧心:「她那股豁出去的狠劲,雅各,我们这些亡命之徒每个都甘拜下风哦。视死如归的人真是天下无敌,不怕死不怕痛……你看他和变态小杀手赌上命的狠劲就知道了。她这么拚,拚到最呆的冰块都察觉不对劲,你知道他昨天上船前问我什么吗?」
  见雅各低眸浅酌美酒,坚持不发一语,大猫只得迳行公布答案:
  「冰块问我,YEN是不是在找人结束她的命呀,兄弟。」
  雅各傲岸的背躯动也不动,大猫看不出所以然,心情复杂一叹。
  基于职业的特殊性,他们从不过问伙伴的隐私,知道太多对彼此并无好处。
  长年在枪口下讨生活,对于生命的来来去去,他们已麻木得不当一回事,看不透生死的人是无法在这行长久立足的。YEN之所以特殊,不是因为她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美貌,也不是共事六、七年的患难情谊——虽然她勇敢得不像话;而是雅各之故,让他对YEN多了一份近乎手足情份的关怀。
  YEN在台湾究竟遭遇什么事,让当年仅十七岁的她不惜只身避走英国,之後就拒绝返乡、拒绝承认台湾是故乡,甚至反应过度地拒说中文。感觉上,到英国之前的记忆YEN全部放弃,包括她的故乡、母语、名字,能舍弃的她统统不要了。
  这位小妹妹冷漠飘泊的表相下,分明有著刚烈决绝的硬脾气啊……
  是感情因素吗?还是家庭变故?不管是什么事,当时想必伤透小女生的心, YEN是痛彻心扉吧,才会以这种激烈方式了断过去的一切……
  她十七岁那年,老布将她带到他和雅各面前。记忆犹新啊。
  当年,老布痛心疾首地宣布小女生因故「丧失记忆力」,意图激出他与雅各天性中极度缺乏的同情心。想当然尔,他们没人相信老布的鬼话,但也没人费事反驳,日子毕竟是YEN在过,她想藉由何种方式逃避过去,是她的自由,他们懒得千涉。
  现在想想是有点沮丧啦,和睦相处了快十年,YEN竟然不留恋他们一票兄弟!除了泡马子无法跟她分享,他们什么都有她一份呀,女人真无情。
  雅各提早看开也好,省得日後麻烦,不晓得小萝卜头说的香港妞长得正不正点——调整体质?!大猫嘴里的酒狂喷出来,他捡起软木塞就K向雅各,忿然道:
  「你刚刚说今天忙帮YEN『调整体质』?你房里那位什么美得致命的大美女,是YEN喽!不是臭小鬼乱盖的香港辣妹?」听兄弟冷哼一声算是默认,大猫恨恨地咬牙道:「死萝卜头,敢骗我啊!」
  想起小孟流著鼻血冲出房间,模样狼狈不堪,雅各替他说项:「他没看清楚。」
  「调整体质?讲得真动人,完全是把自己对人家的欲求不满合理化,哼。一大猫伸长脖子向隔壁阳台望去,不意撞见亭立于落地窗後一抹太过苍白的身影,笑意从他脸上急遽没去,他震惊低喃:「老天,她是YEN吗?她怎么这么憔悴!再待在台湾她会受不了!」
  大猫动了肝火,他知道雅各生性残酷,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女人也这么残忍。
  「我放心把同伴交给你,是因为知道你绝对会确保她的安全,你应该在她因憔悴过度挂掉之前,让她先离开!」兄弟无动于哀的态度,让大猫厉声咆哮起来:「你天杀的在干什么!你究竟在想什么啊!雅各!」
  不慌不忙啜饮顶级醇酒,雅各始终俊容低垂,直到杯中美酒喝得涓滴不剩,他阴骛的眼眸才徐徐一掀,朝隔壁淡睨过去。
  沉睡一觉醒来,YEN依旧满面疲态,她随意披著一件宽大的白被单,心不在焉的将颊际的长发往脑後撩梳,一面转身朝浴室方向走去;洁白的被单随著她走动的节奏款款飘扬,仿佛她背上无故暴长出来的大小羽翼。
  在短暂的一瞬间,她似乎羽化,从她毫不眷恋的世界如愿消逝了……
  「早走晚走有差吗?」两指夹著水晶杯脚,雅各动作轻缓地将酒杯倒扣在栏杆上,「她最近很勇敢,以玩命为乐,怎么结束对她有差吗?」
  大猫怒跳起身,拳头就朝兄弟的脸上修理过去,在瞄见他一闪而过的眼神後,他惊诧得急收住势。雅各并未心慈手软地饶过任何敢对他动手的人,反掌一扣大猫的手,立刻出手回敬他肚子两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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