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饶了我  第1章

作者:佟蜜      更新:2021-02-26 04:00:27      字数:1099
  楔子
  母亲说,要她和肇事者见一面。
  柏千菡不愿意,母亲安慰她。“这是例行程序,要厘清肇事责任,看是要和解还是要提告,总是要见面谈一谈的,不要怕,妈会陪着你。”
  可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发生车祸的经过。她醒来时就在医院了,人已昏迷一天一夜,全身多处挫伤、骨折,警察来询问细节,她不记得自己在哪里出车祸、不记得自己在何处上车,当警察问她是不是驾驶人,她错愕得无言以对——她怎么可能开车?她才刚满十八岁,还没有考驾照啊!
  母亲却告诉她,她就要满三十岁了——
  这场车祸,令她一半的人生支离破碎,她的身体满是痛苦的创伤,心灵陷入混沌的迷雾。
  她失忆了。
  她的脑部没有受创,医师认为失忆是暂时性的,但也说不准何时会恢复。
  幸好,至少她没被撞成无法自理的植物人,不记得事发经过也好,至少内心没有留下阴影,还有母亲细心照料她,最坏的情况都过去了,她正在稳定地康复……每当她这样想时,她的嘴角便会安慰地微微扬起。
  她猜想,失忆前的自己,应该是个乐观的女人吧?
  或者是个逃避的女人?她不想见那位肇事者——出于直觉,她知道肇事者是个“他”,想到他,她总是全身绷紧、反胃作恶,彷佛有一块阴森的黑影罩在心头,令她不由自主地颤栗。
  这些感觉似乎是恐惧,还有愤怒。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对一个陌生人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反应,她对他和整起事件都毫无印象,不是吗?
  然而这一面的确是必须见的,所以这天午后,她在母亲的陪同下,由看护推着她的轮椅,来到医院内一个无人的小会议室。
  三分钟内就有人轻轻敲门,门无声地被打开,两名男子走进来。
  她不禁捏紧轮椅扶手,怯怯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位左小腿打了石膏、拄着拐杖的年轻男子身上。
  他身形修长,有一头修剪整齐的短发,松松地散落在白皙饱满的天庭上,文雅清秀的浓眉下是一副细细的玳瑁框眼镜,框住清透明亮宛如黑咖啡的双眸,狭长优雅的鼻梁令他的五官显得深邃,气质世故而精明。她猜他约莫三十岁,正处于男人开始成熟的年纪,充满潇洒自若的魅力,但她肯定自己不认识这张素昧平生的脸。
  他脸色有些苍白,漂亮的唇红得异样,似乎有些激动的情绪正在唇间滚动,但他紧紧抿唇,硬生生忍住了所有言语。他的额角有几道伤口,左颊贴着纱布,以那纱布的面积来看,他肯定破相了。
  “你……好。”瞧母亲的神情,这男人显然就是肇事者了,她心跳急剧,有点紧张。
  她果然不认得他,她的伤势多在身体右侧,他则是集中在后背和左半侧,不像她伤得这么重。
  他沉默,她生疏的口吻似乎让他不知如何应对,当他深邃的眸光望向她,彷佛有一束忧伤迷惘的光芒射入她心底,她心房轻颤,骤然被一股似苦似悲的滋味充盈,同时察觉,他对她似乎并不陌生——
  他认识她?
  “宝贝,你不记得了?”母亲爱怜地轻抚她头发。
  “记得什么?”她茫然反问。
  母亲恨恨地望了男人一眼。“你们出事时,是他开车的。”
  “喔?”她依旧茫然。车祸时,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母亲说今天要见的是肇事者,所以她是搭他的车而发生事故?
  “你真的记不得?一点都想不起来?”母亲握住她的手轻轻摇晃。“他是你丈夫啊!你连他也忘了吗?”
  “我的……”她已婚?她有丈夫?她震惊地望向男人。
  他脸色更显苍白,眉头皱起,深咖啡色双眸被歉疚和罪恶感搅乱——但他没有否认,所以是真的?他与她,真的是夫妻?
  “那时你大学刚毕业,就说要嫁给他,我本来不赞成你这么早嫁人,但你很坚持,我也只好祝福你们。他是建筑师,自己开事务所,你是家庭主妇,你们住在市区的公寓,算起来,你们已经结婚八年了,你想想看,有没有印象?”柏妈一口气说了许多,就盼能刺激女儿的回忆,看她一脸呆滞空白,只得放弃,却在她的震惊里再添一记震撼——
  “他跟你一样,也失忆了。”
  
  值得庆幸的是,单南荻——她的丈夫,失忆的情况没有她严重,他保有婚后一年的记忆,他还记得她是自己的妻子。
  该说是命运讽刺的巧合吗?他们几乎不约而同遗忘了彼此最重要的一段人生。
  他怀着歉疚来见她,对她母亲愤怒的指责全盘承受,责无旁贷地负担她的医药费,对于失忆而把他当陌生人排斥的她,他天天拄着拐杖来病房陪她,他诚心补过的态度,最后竟连她气愤的母亲都息怒,在她想于出院后回自己家时,母亲还反过来劝她。
  “宝贝啊,妈也想接你回去疗养,但你出嫁了,你该回的是你和阿南的家,他这次伤得也不轻,你们夫妻俩正是应该互相扶持的时候,而且你现在需要多和他相处,说不定可以刺激你恢复记忆呢。别担心,阿南是你丈夫,他会细心照顾你的。”
  但现在,他之于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啊!
  她的不情愿怎么可能在几天内就融化为无异议的顺从,让他任意摆布自己的生活起居?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干涉太多,与她分房睡,让她保有自己的空间,也亲自带她进行回诊和复健,因此她渐渐熟悉他的陪伴,以至于后来为了方便帮她上药,他提议同房同床时,她只是犹豫一下,便勇敢地答应了。
  毕竟是夫妻,总不能因为她失忆,就一辈子将他拒于房门外吧?
  她只担心他顺势提出夫妻义务之类的要求,结果是她多虑了,夜里睡在同一张床上时,他总保持令她安心的距离,连她的睡衣边边都不会碰到。
  他还会照她的口味准备餐点,也会在她因复健感到灰心时鼓励她,他对她有求必应,待她体贴入微,对她的呵护极为熟稔自然——他们过去就是如此相处吧?她越来越相信,他们原本是情深意笃的佳偶,是车祸害他们原本甜蜜的世界风云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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