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花嫁曲  第9章

作者:尉菁      更新:2021-03-02 02:17:14      字数:1072
  青衣微微一楞,错愕的眼迎向玉庭那一脸的认真。
  他没有玩世不恭,这句话他不是随口问问而已!
  青衣搅着手绢儿,站起身来,在房里兜来绕去,一颗心乱了主意。
  苏家少爷,在她心中是怎样的一个爷?
  还记得,她头一回见着孙少爷时,她才七岁,刚被卖进苏家,当时,孙少爷是回来祭祖的,那时,甫十二岁的他,便有满腹的文采。
  他教她念唐诗、教她写名字,就连“青衣”两字,都是他为她取的名。
  刚卖进苏家的时候,她叫翠娘,沈翠娘;苏少爷一来,便摇头说不好,说“翠娘”两字俗而不雅,说既要取“翠”字还不如“青”字来得好,从那时起,沈翠娘已不是沈翠娘,是他苏少爷的沈青衣。
  这些年来,她将这些记忆细细收藏在内心最深处,就连夜深人静时,她都不敢拿出来回味,怕自个儿一回想,便会想起他待她的好,怕这样的回想会让自个儿陷在“青衣”两字的柔情里。
  这会儿,他怎能问起,他在她心目中是怎样的一个爷!
  “青衣。”玉庭接近她,在她身边低唤着她的名。
  青衣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便是沉沦了。他是金陵一处的大富人家,是孙家长公子,是苏门嫡长孙啊!而她……再怎么争气,也是一名丫鬟。她怎能任由自己往他的身上依呢!
  青衣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发抖的声音,背对着他说:“爷儿,青衣想回房去休息了。”
  “看我,看我的眼。”玉庭将青衣的身子强硬扳了过来,单手托起她的下颔,让她含泪的眼正视他的气愤。“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看看我被你折磨的样子,看看这样的成果,你是否开心?”
  青衣咬着嘴唇,强抑住想哭的情绪,一双眼珠子探进玉庭眼中的气愤。
  他是在气她总是避着他,无视于他的深情。他更气自己爱她爱得无可自拔,明知身份地位悬殊,明知她心高气傲,不可能让那些蜚短流长在她身上流窜,所以,他总是在压抑自己,要自己少爱她一点,少来苏家,少来看她……
  但是——为什么她就是可以这么狠心,可以在看到他眼底的柔情时,依旧对他谈笑风生,说长论短,像个没事人似的!
  “告诉我,你的心是什么做成的?”他朝着她的泪眼吼。
  而青衣径是含泪不语。
  她能说什么?该说的,他都明了,而那些不该说的,那些会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的话,哪又是她能开得了口的!
  “该死!你就不能少流点眼泪。”少让他心疼点吗?
  狠狠的,玉庭的唇攫住他捧在手中的柔软,转而侵向那片红艳,将青衣的抗议化为嘤咛柔语,在他耳畔低喃。
  青衣知道她该反抗,但是——她不想。她眷恋着这个温暖的怀抱,她想要他,想得到他,想了十几年。
  青衣知道她在沉沦,知道她在坠落,只为了贪取他怀中的那份温暖,哪怕是只有一刻钟,她都乐意。
  “青衣。”玉庭捧起那犹如清水芙蓉的面颊,瞧见她眸中依然有泪。“我——”他说不出“不是故意的”这几个字,因为,他的确是有备而来,他来这,的确是为了伊人的心。“我娘为我定了一门亲事。”
  青衣的身子明显地一僵,手不由自主地想推开那个将她搂在怀里的身子。
  “不不不!你不能什么都不听我说,就要将我定了罪。”玉庭的手死也不放地搂着青衣。“你得听完我说的,你不能就这样胡思乱想的以为,我爱你,我爱的人是你。”
  “她是谁?”青衣听不见他的话,她心中只有那一句他娘为他定了亲,他娘为他定了亲……那他何若还来招惹她!
  “是我远房的一个表妹。”
  “远房的表妹?”她的眉幽幽地锁上。“那很好呀,除门当户对外,还亲上加亲。”她抿着唇,睁大了眼,就是不让泪水脆弱地滑落。
  玉庭的眼不相信地直盯着她瞧,不肯轻漏过她每一个表情。
  “你当真就这么狠心,不问我的意见,不问我的心意,就这么一味地祝福我!”他拾起青衣的手,将它搁在心口上。“听,听听他的意见,如果他说他不爱你,说我孙玉庭有门第观念,说我孙玉庭若是爱铃儿表妹,那我便不得好死。”
  青衣惊惶地抽回手,难以置信的眼迎上玉庭的忿忿然。“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下这么重的毒誓,你这不是要我沈青衣难以做人嘛。”
  他许了毒誓,为她而许;届时,他若跟表小姐退了婚,娶她进门,那——他的爹娘要怎么来看待她这一个儿媳妇。
  她问他,拾起眼来瞅着他问。
  “我不知道,我知道你就要逃了,就要逃开我的怀抱、逃开我的视线所及。”玉庭气愤的手击向石墙,宣泄他一身的不满。
  豪门与青衣,他宁可要她,何以青衣总是不能明白!
  青衣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敢去深究他太多的心意。
  孙少爷看她的眼神满含着太多的爱意,她一向看在眼底;但是,身为一个丫鬟,她能怎么想?
  她可以不计较名份,不去奢求当正室、当夫人,她可以退而求其次,当妾、当小星,委屈一切,只为回报他的爱意深情,但是——以一个丫鬟的身份入主豪门,她得承受下人多少异样的眼光?日后,她的孩儿,一个庶出之子,得在那个家庭里担待多少的冷嘲热讽!
  她受不了,她受不了啊!
  她就是庶出之子,她娘就是个姨娘,她娘就是夫人身边的那个陪嫁丫鬟,随着小姐嫁过去老爷那边,被老爷看上了,升格当姨娘,娘的地位是上升,但身份却没有更娇贵,反而是更不清不楚。
  上边的夫人说娘忘恩背义,说娘凭借着自个儿有几分姿色,便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下边的仆佣没一个人肯把丫鬟出身的姨娘当成主子在看待,三不五时冷言冷语地讽刺着是常有的事。
  而她,她则是标准的庶出之女,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有的只是一个尊贵的血统,然而,事实上,她的处境却比个下人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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