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百合  第25章

作者:严沁      更新:2021-03-17 12:13:57      字数:1065
  「你总是口无遮拦。」家瑞说:「这么说会让斯年尴尬的,你不知道吗?」
  文珠耸耸肩,傻傻地笑一笑。
  「好,我以后不乱讲话就是了,」她对着斯年,「你不怪我吧?斯年。」
  「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斯年微笑。「你也该考虑蕙心的尴尬。」
  「蕙心不会,我最了解,」文珠大声说,「蕙心永远心胸坦荡,大度大量的,她不会这样小气。」
  「好像真的很了解嘛!」蕙心说。
  又谈了一阵,聊了一阵,费烈夫妇来了,于是他们移师海滩,所有的食物都已送了下来,火也生好了。他们所要做的事,只是把食物放在烧烤炉上。
  「今天最精采的食物不是烧烤,而是我凉拌的蔬菜沙拉O’」文珠宣布。「我托人从加州带回来的小豆芽,你们一定喜欢吃。」
  「又是那种像头发一样细的芽菜?」费烈问,「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吃!」
  「不许挑剔,只许捧场,」文珠插着腰微笑,「还有拌磨菇、凉拌通心粉,还有加州红心蜜瓜。」
  「全是生冷的?」家瑞问。
  「夏天吃烧烤火气大,当然要多吃些凉拌的。」文珠得意洋洋地。「我还特别托人从台北替我带回麻辣牛筋和麻辣凉粉,担保是一流的。」
  「怎么不顺便带一点红油耳丝?」费烈问。
  「啊——我忘了,真的忘了,」文珠拍拍脑袋,「没关系,下星期我再叫人带过来,我们可以再聚一次。」
  「太浪费了,」斯年抬起头。「文珠,这么多钱该帮教会做点事。」
  文珠、费烈,甚至蕙心都惊讶地望住他。
  这不像斯年,以前的斯年有一掷万金的豪气,从来就没把金钱放在眼里过,如今,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完全不像斯年了。
  「望着我做什么?」斯年问。
  「你实在变得太多,太多,」文珠摇摇头,「讲的话就像一个陌生人讲的。」
  「我只是努力去做好一个神父,」斯年淡淡地笑,「我说过,以前的斯年已经死了。」
  「神父的生活是不是很清苦?」文珠天真地。
  斯年考虑一下,说:「我们是奉献,不为享福的。」
  「但是,以你的环境和条件,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刻苦,你明明可以使自己过更好的生活。」费烈说。
  「神职人员是没有自我的,以前属于傅斯年的一切,我已完全放弃,」斯年平静地说:「我的财产已全部奉献给教会,我只剩下自己。」
  「你——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文珠摇头,叹息。「你好傻。」
  「这是个人观点与角度的不同。」斯年淡淡地。
  他转头望一眼蕙心,她定定地凝视着烤炉,火光映得她脸上红扑扑的,轮廓深浅有致,十分生动,只是——眼神是呆滞和迷茫的。
  斯年心中一阵抽搐,一阵疼痛,这全是为了他,不是吗?看来他回香港的决定错了,他——他——只想更接近蕙心一点,大家同在香港,心理上较安慰,虽然神父不能有感情波动,可是——他更不能说谎,在看见蕙心的一刹那,他激动得几乎不能自持。
  蕙心——哎!这么好的女孩,他们真是注定今生无缘,他们的缘分——可会续在下一辈子?
  「蕙心,可以吃了,」文珠叫,「你在想什么?你烤的东西已经焦了。」
  「啊——」蕙心如梦初醒。「我比较喜欢吃焦一点的食物,香一点。」
  费烈夫妇互看一眼,他们不像文珠的粗心,也早已发现蕙心的恍惚,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来,我的给你吧。」家瑞非常的善体人意,他也是主人啊。「我们交换。」
  「不必,不必。」蕙心涨红了脸,她绝对不愿接受任何人的同情、怜悯。「我喜欢焦的,真的。」
  斯年犹豫一下,没说话,缓缓地把自己的烤叉递了过去,不理蕙心同不同意,就换下了蕙心的,他做得那么自然,所有的人都看呆了,尤其是蕙心,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谢谢你。」她红着脸低声说。
  斯年只是微微一笑,开始吃蕙心烧烤的那份。
  好半天,蕙心才从激动中平复自己,拿着斯年的那份烤肉发呆,她实在是舍不得吃,她仿佛能觉察出斯年那份深藏的情意,但——但——现在为时已晚,后悔也没有用。
  「哎——」费烈打破沉默。「星期六我想请全体到我们家去玩,然后吃晚饭,大家都要去。」
  「我——」斯年第一个有意见。
  「星期六我没空。」蕙心立刻说。
  「不许不去,这么多年,我们第一次请客,还是原班人马,不能不给我面子。」费烈诚恳地。
  蕙心思索一会儿,不再出声。
  「我真的不行,星期六晚上轮到我主持弥撒,我怎能不留在教堂呢?」斯年说。
  「那改成星期五,」费烈想也不想地,「我们自然不会令你为难。」
  「好,我一定到。」他终于点头。
  蕙心慢慢吃着食物,刚吃完一块,斯年又递过来第二块烤好的,他十分照顾蕙心,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复了六年前的情景,那感觉——好得不能再好,蕙心全身都紧张了起来。
   是不是——还有一丝希望?
  就在这源陇的喜悦中,时间过得好快,想抓也抓不住,食物都吃完了,烤炉也关上了,于是大家坐在海边,喝着冷饮,享受着海风。
  大家都没说什么话,费烈夫妇靠在一边,家瑞与文珠也坐得很近,只有斯年和蕙心各自孤单地坐着,蕙心越坐越不自在,她竟有想哭的感觉,但——她强忍住了,她不能哭,她已二十八岁。
  夜渐渐深了,海滩上也更凉了。
  「我们——该回去了,」斯年最先提出,「太晚回去,不太方便。」
  「好,我们送你。」费烈说。
  「我送斯年好了。」蕙心突然说,所有人都大感意外,蕙心——不是这种个性的人。「我住跑马地,反正要到隧道口,你们住中区山顶的就不必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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