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行歌  第25章

作者:言妍      更新:2021-03-18 14:21:32      字数:1068
  “对!对!就是这样子,跟你照片里的母亲太像了!”
  那张涵娟母亲唯一的留影,容颜轮廓因岁月而愈发模糊,却又仿佛重现在涵娟身上。徐育慧若活著,必然会为这才貌双全的女儿而感到骄傲吧!
  “百分之百是你妈的翻版,一点你爸的遗传都没有。”曼玲又说:“我妈还常在提,你那漂亮的妈妈怎么会嫁给你爸呢。”
  “我爸忠厚老实呀。”涵娟辩说。她也曾经怀疑过。在成长过程中,对母亲由思念孺慕到进一步的好奇时,伍长吉才透露出一些讯息。
  母亲是江南姑娘,孤身到台湾,没亲没戚的,就嫁给父亲生了女儿。难怪范老师老误以为她是外省人,也明白台中乡下人看她的不寻常眼光。
  自知底蕴后,涵娟就常想像一个年轻女孩到异地,陷入孤伶伶的景况,结婚生子,再默默地死亡。那短暂的一生,是否背负著说不出的哀伤,那哀伤也折损了她的活路?
  “他是个非常好的爸爸。”涵娟又重申一句。
  曼玲没听出她声音中的迷惘,接著说:“嗯,再抱个娃娃,在竹篱笆前拍照,就完全是你妈妈了。不过,那娃娃可要找叶承熙帮忙喔,嘻!”
  “乱说!”涵娟抓了一个枕头丢过去。
  “真的,真的!我看了这么多年,就没有一对比你们更相配了。”曼玲说:“只要见你们出双入对,白瑞德和郝思嘉那没结果的憾恨,我也不再介意,终归有你们天长地久呀!”
  “你愈说愈离谱。”涵娟站起来,“不和你扯了,我得赶去看叶承熙赛球了。”
  她和正忙著的余妈妈告别,走出公寓;曼玲的哥哥,即刚由军校返家度假的余恩,迎面过来说:“穿那么漂亮要出门呀?我有摩托车,可以送你一程。”
  冷不防的,曼玲的大嗓门由二楼阳台传下:
  “哥,军法第一条,朋友妻不可欺,犯了可要论罪坐牢喔!”
  “你懂个屁军法?”余恩吼上去:“我和承熙的交情还轮不到你来插嘴,而且我认识涵娟比他先,他敢说‘欺’?”
  “你们别吵架,我不坐摩托车,谢谢余大哥了。”涵娟说完,脚也同时跨过马路,不等回应。自从她和承熙认定彼此后,就对男女关系非常小心,绝不招惹无谓的麻烦,常舞会赶场又自命风流的余恩,就是其中之一。
  她快步走到塯公圳旁等公车。净爽的秋天,使人有种清明愉悦的舒畅感。再低头看她用家教钱买的白皮鞋,秀致优雅,更不由得绽出一朵微笑。
  她对衣著一直有著特殊的品味,从小在脏兮兮的孩子群中,就执拗地要求干净整齐;她的衣服不多,但每一件都与众不同。这方面完全要感谢爸爸,他自己穿得邋遢随便,对女儿的教养,却都努力遵照亡妻的方式。
  “你亲妈在时,都是到衡阳路委托行为你买进口的衣服,很贵呀。”伍长吉说:“我也这样啦,买不起时,至少也替你找差下多的样式,不能太粗糙难看,免得你天上亲妈伤心,更死不瞑目。”
  然而身居贫民区,要维持条件以上的美洁并不容易,好在有个精于女红的余妈妈。一般来说,涵娟爱穿背心,布料不需多,更可以精心设计来遮住底下衣裙的寒伧及破旧。
  以最少的生命资源来成就最大的美丽,是她学到最重要的人生技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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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记忆又回到去年的大学放榜日,榜上有她而没有承熙。
  不想在艳阳人群中欢呼,也不想立刻回家报喜,只拉他胡乱走著说:“不公平,不公平,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有资格上大学!”
  “干嘛又旧话重提?工专也非常好哇。”他表面轻松,口吻却严肃说:“我从来不觉得低人一等,除非你成了大学生就不再喜欢我了,我有需要自卑吗?”
  “不!不!你不需要自卑,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优秀的!”涵娟真心说:“就因为如此,我才更为你叫屈,内心的不甘一直无法消除。”
  “目前状况有什么不好呢?一边读书,一边又有源源不断的奖学金和工读机会。然后还有你,最漂亮聪明的女孩当我的女朋友,我已经觉得太幸运了,人生至此唯有感恩,哪有什么不甘呢?”承熙说。
  “可是世界不只这些呀,不光是工专、大学或我们脚下的这块地,还有欧洲、美洲和浩瀚的大洋,你绝不是局促一方的人。”她说。
  “又要把我当成摩西王子吗?涵娟,我从没想那么远,先把脚下的土地站稳吧,我相信只要有心上进,条条大路通罗马。”他说。
  涵娟沉默一会说:“你的论点也没错,你明年工专毕业后还能插班大学……”
  “到时再说吧。”承熙很怕破坏眼前欣喜的气氛,不想再争辩。
  那天,他们走到衡阳路,委托行的招牌就在转角处闪亮著。涵娟上次来已是小学时候的事了,也不知怎的,她心血来潮,推开那扇有欧洲风味的店门。
  “叮叮叮……”一阵音乐盒式的轻亮舞曲扬起。
  迎面而来的是满满缤纷鲜艳的色彩;这店不大,设计得却有如无限伸展的梦幻世界。一套套展示在墙上的舶来品童装,帽子鞋袜全精致地搭配成组,那种美丽贵气,和市场上叫卖的俗劣布衣有天壤之别,看得人目瞪口呆。
  “两位有什么特殊的衣服要挑选吗?”一位打扮入时的妇人问。
  “没……有。”涵娟和承熙还是高中生的模样,不可能是夫妻;衣著普通,也不会是有钱人,这会儿更连话也说不清了。
  心虚和不自在使他们匆匆逃出,前后不到一分钟,已经有踏错地方的表情。
  音乐盒式的舞曲消失在门内,涵娟松一口气说:“呼!我常在想,我那可怜的母亲到底是怀著怎样的一种心情,坚持到这昂贵的店,为她小女儿买衣服呢?”
  承熙听过徐育慧花近半个月薪水,为涵娟买红外套的故事。去年台风夜那件红外套被冲到大水沟,涵娟哭得伤心欲绝,才更明白其思母之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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