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痕记  第8章

作者:言妍      更新:2021-03-18 14:23:37      字数:1064
  岱麟沉默一会见说:“我问的是芮儿。”
  “哦,芮儿啊!”这名字仿佛烫到贺古扬的嘴,他结结巴巴地道:“他……我把地送到顺安堂的大夫那里去了,血很快就止住……大夫说……无大碍,只会留下一道长长的疤。”岱麟摸摸马,在囊袋中取出一根短笛凝视半晌,然后说:“备马去顺安堂,我要见他。”贺古扬的脸色闪过一阵惊慌地说:“贝勒爷……呢,卑职昨天去顺安堂看他,大夫说……呢,芮儿能下床后,就自己离开了。”
  “离开?”岱麟无法置信地说:“他能去哪里?”
  “卑职也觉得奇怪,还曾到嫣笑楼去问过,但芮儿也没有回那里去,我也正纳闷呢!”贺古扬恭谨地说。
  “不!他一定还在嫣笑楼,他无处可去!”岱麟的脸色又呈铁青地说:“快去彻底搜查,把人给我带过来!”
  “可是贝勒爷……”贺古扬想说得是“你不是永远不见芮儿了吗?”,但他不敢造次。
  岱麟似乎明白他心里不以为然的想法,只冷冷的丢下一句,“芮儿是我买来的奴仆,奴仆私逃,我能不严办追究吗?”
  “是、是,贝勒爷说的是。”贺古扬只能遵命行事。
  船离岸那日,南京城下着丝丝细雨,将军府衙的人都出动,但却没有找到芮儿的下落。
  受着伤的他,就像洒人江中的雨水,泛起两圈涟漪,便消失无踪,再难寻觅。
  岱麟站在船头,看见渐行渐远的南京,石头城的崖壁仍耸立着,如嘲弄着他的鬼脸。
  他耳中响起芮儿对江而吹的笛曲,口里前念着芮儿感怀身世的诗,“从今四海为日,故垒萧萧芦获秋。”芮儿是否又在流浪?是否和那个“哥”在一起呢?
  岱麟将袖口一挥,走进船舱。
  他不要再想了,江南是个诡异的诅咒,一个他完全不了解,却又令他摧心折肝的地方,如果可能,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江上的雨依然下着,远近的山林都氛红成一片,所有的花红柳绿都朦朦胧胧的,在虚渺中带着一股江南特有的淡淡哀愁……
  第三章
  话别
  西水关过去,有大大小小的涵洞,一些积着水,一些长着苔藓,宛如迷宫,有人说永乐帝朱棣便是由此逃离南京,躲过父亲朱元璋的追杀。
  芮羽躺在一个干燥的台面,她的右上臂有扎着布条,草药天天换,那半环状的丑陋伤口,虽然痛,但更痛的是她的心,尤其是在想到岱麟的时候。
  今天是初五,他是否已在回程上了?
  她在顺安堂的第三天,大宝就假装看病的人与她通暗号,让她自行到三山门去等人。
  “只要有人对你说:‘鬼脸照镜子’,你就可以跟他走了。”大宝仔细的交代着。
  “鬼脸”指的就是石头城,“镜子”则是镜子的涵洞地带,她也才知道,许多反清复明的志士,为避风声,都会躲到这里来。
  他们大都披散着头发,不梳辫子,或感伤崇祯旧事,或怒骂满洲夷人,充满了无法抒发的沉重感。
  当中也有一些女眷,做些煮食、清洗的工作,这几日,芮羽的伤就是她们照料的。
  芮羽在这里几乎成为英雄,因为她的伤是被岱麟砍的,所以,大家不时会在她面前慷慨激昂地骂着岱麟,并不知道她的另一番心情。
  江潮声远远传来,在另一个石洞里的谈话也隐隐约约到了耳朵里。
  “真可恶,白白让岱麟那小子溜掉!如果再多点时日就好了。”是顾端宇的声音。
  “可不是嘛!杀掉岱麟,就像去掉顺治的右手,也好让满人明白,我们汉人不净是一些不忠不义的降臣,更多的是保明的热血义士!”有人附和着。
  “我们一定要设法找出流落民间的二皇子及三皇子,在江南成立一个据点,再加上云南的桂王,闽浙沿海的郑成功,复明大业指日可待,满夷得意不了多久的。”又有人说。
  是指日可待吗?芮羽环顾这陋室,像突围不出的囚牢,而那些志士们,武功才华甚至不如要对付的岱麟,又怎么能够夺回已被大清征服的天下呢?
  芮羽并非没有国家民族的观念,只是从小受父亲退隐思想的影响,老觉得顺治帝是异邦之主,崇祯帝是误国之主,都不是天下人民的福祉,愈争祸事愈多,还不如共推一个贤者,让江山能长治久安。
  当然,这些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顾端宇已对当初她不愿帮忙下药的事耿耿于怀,在言行之间,总视她为不足以论大事的女流之辈,此时就更不会听她对反清复明之事的意见了。
  正在相着时,外面一阵吵闹,有人喊着,“快看,那不是岱麟的钦差船吗?”
  岱麟?芮羽忍痛爬下床,一步一步走向洞口,只见江面辽阔,在无边的细雨中,三艘船前后并列成队,其中最大的一艘,插着大清及八旗正白的旗帜,飘扬在空中。
  “贝勒爷……”芮羽在心里唤着,脑海里一幕幕浮现过往。
  他们在马房前的初见。他买下她为僮仆。她陪他读书。侍奉他生活起居。他们在江边的谈话,然后是那惊天动地的吻,还有手臂上无情的一刀……件件刻骨铭心,永难忘怀呀!
  她从未因国仇而责怨他,也未因家恨而怪罪他,甚至挨上那痛极的一刀时,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对他的感觉,超脱了满蒙之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别,阶级及身分的差异,强烈庞大到可以包容一切,只有爱,而不可能有恨,有时,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更无法去解释清楚这心态。
  然而,任她有再深情的牵念,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岱麟扬帆而去,永远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多情总被无情误呀!她的眼泪缓缓流下。
  “好了!你的岱麟走了,也该看够了吧?。”顾端宇在她身后冷冷的说。
  “他并不是我的岱麟。”芮羽忙擦干眼泪说。
  “不是?当我要杀他时,你不是一心要保护他吗!”顾端宇板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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