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合欢  第9章

作者:言妍      更新:2021-03-18 14:25:18      字数:1042
  璇芝的心扑地跳,她想到照片中那个俊朗的年轻男子就要走到她的眼前来,她所面对的会是喜乐,还是痛苦呢?
  绵英一路上拉着她往锦绣厅走去,路上仆人看见她们,都发出会心的微笑。
  厅外并没有想象中围聚的人群,而是厢门半闭,咆哮声一阵阵传来,极远就听得到。
  爬上台阶,璇芝就拉住小姑,不让她莽撞入内。
  “爹,我看过奶奶后,一定要马上回学校。”一个低沉的男声说,“示威抗议还没有结束,曹汝霖和章宗祥尚未下台,有这么多事需要我做,我怎能躲在家里呢?”
  “你还敢去?你捅的楼子还不够大吗?”
  徐仲甫怒气冲冲地说:
  “我一路上训你的话都白说了吗?你是学生,你的职责就是读书,对于政治,你压根儿不懂,只会受野心份子利用,四处摇旗吶喊,白白陪上一条性命而已!”
  “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学生也不例外!”牧雍维持原来的冷静说:
  “我们没有野心,更不是逞血气之勇,我们讲的不过是一股爱国的热忱!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国家领土被分割,国家尊严被出卖,我们并不是反政府,而是要唤醒全国百姓,向政府表达民意。”
  “政府?政府?你又懂得什么叫政府了?”
  徐仲甫说:
  “我告诉你,政府里多的是学识经历比你高的人,他们所看的现实利害比你透彻,自然有他们一套做法,这岂是你们这些毛头小子所能了解的?”
  “割掉青岛叫透彻?让掉山东叫透彻?爹,日本居心叵测,中国都快灭亡了,你还想用手蒙蔽自己的双眼吗?”牧雍语调微微提高。
  “不要把那些危言耸听的话带回来造你老子的反!”
  徐仲甫吼着说:
  “日本我很清楚,他们赞助过维新和革命,和中国有长久的交情,你们这些学生不知天高地厚,只会毁了两国之间的和平,到时若真有战事,你们还不是躲回爹娘的怀里,全要仗政府军队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爹,我们父子确实有无法横越的代沟。”
  牧雍极为沮丧地说:
  “我真的和你谈不下去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你父亲,待会儿见到你奶奶,绝不能再出言不逊了!”
  徐仲甫还未训完,厢门就“砰”地一声被打开,站在门外的绵英首当其冲,身体往后退,撞到璇芝,璇芝重心不稳,整个人跌到圆柱后,若非双手扶着,一定会掉下台阶。大步跨出的是牧雍,他一脸的铁青僵硬。
  “大……大哥。”绵英结巴地说。
  “是你。”牧雍看妹妹一跟,只发出这两个字,就撩起青色长衫忿忿离去,并未发现旁边还有别人。
  璇芝只来得及看见他浓黑的头发和天庭饱满的侧脸,再来就是他修长的背影和沉着坚定的步伐。
  只是他这人脾气太坏了,连父亲都敢教训,对妹妹也不友善,想必是个狠绝之人。
  “他……就是我大哥。”绵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他一向都那么火爆冲动吗?”璇芝问。
  “不!他人非常好,只是碰到一些问题,比较固执己见罢了。”绵英赶紧解释。
  “包括娶我的事,对不对?”
  璇芝又问:
  “他若知道没有他,新娘一样进门,一定会气疯的!”
  “你别担心嘛!大哥最敬重奶奶,她喜欢你,愿意当你的靠山,大哥不敢怎么样的。”绵英安慰地说。
  结果,倒霉的仍是她这不受欢迎的妻子。她脑中出现了青灯古佛前的凄凉元配,而牧雍搂着他唯一承认的正牌太太,在远方享受着天伦之乐。
  太可怕了!她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绵英不会懂,牧雍无心懂,徐宋两家只会由己身的角度来想事情。
  天下之大,她竟孤独如是,该怎么办呢?
  ※ ※ ※
  璇芝一整日没见到牧雍,未经传报,她也不敢贸然询问,只大约晓得老奶奶还在对他下功夫。
  情势似乎很不乐观,一个男子都难应付了,更何况对方的个性是如此强硬。
  又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远方有声音扑向耳膜,像海潮。她散了发髻,立在窗前梳一头秀发,芭蕉树在院子里影影绰绰,彷佛几个彷徨的人。
  忽然,莲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璇芝还没机会问,外头便传来一阵更大的混乱,只见老奶奶领着一群家丁,穿过月洞门而来,璇芝只来得及披上一件外袍。
  “亮了灯,把大少爷带过来!”老奶奶命令着。
  立刻有人去添油,另外两个婆子点燃喜烛,室内一片通明,璇芝才看清楚,牧雍正东倒西歪地由人搀扶着。
  “就把他放在床上。”
  老奶奶说完,转向璇芝,“这孩子睥气顽固得像头驴,我怎么求,他都不点头。所以,我只有找他几个堂兄弟,将他灌醉,一旦洞了房,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璇芝蓦然脸红,觉得每一只眼睛都在看她。
  “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老奶奶语重心长地说:
  “留不留得住牧雍,就完全看你了。”
  老奶奶摒退众人,包括莲儿在内,将门严严地关上。
  久久,璇芝仍处在一团火热之中。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谬的事,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夜的浓暗飘进屋内,烛火跃动,寂静着,只有牧雍均匀的鼻息微响着。
  她该如何做?所谓夫妻之道,出嫁前一日喜婆有略微教过她,可她仍然没有概念,只觉得一个陌生男子躺在那里,是胁迫,也是羞耻。
  何况,她已差不多决定好,不让这场婚姻毁了她的未来。或许她该摇醒他,彼此开诚布公的谈谈,可以早早地厘清这令人烦恼的两难局面。
  她端起煤油灯慢慢走向床前,屋顶的光影也随着移动。红纱帐垂了一半,里头的人四平八稳地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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