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耳丫鬟  第7章

作者:言忻      更新:2021-04-07 15:26:28      字数:1031
  种种的辛酸过往,也难怪芙颜不愿意回首前尘,更不想再与大娘、兄长们有任何的交集,尽管……他们是她在世上仅存的亲人。
  “那你要怎么处理你娘的后事?”
  能怎办?该怎么办啊?她苦思片刻仍不得其法。
  或许……自己可以……突然灵光乍现,看来也只能这么做了。
  “大婶您不用担心,我可以再想法子……”
  收了泪,芙颜仿佛早有决定,脸上露出一抹凄凄的苦笑。
  眼看天色渐晚,王大婶匆匆告辞赶回家中,替家人准备晚膳。
  夜幕低垂,此刻合该是家家户户团圆吃饭的时刻。
  屋里,却只剩下芙颜一人;屋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想起往日,自己也是欢欢喜喜的和娘一同用膳,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尽管日子过得困苦,心里却是平安喜乐,而今……
  思及此,芙颜不禁悲从中来。
  想来,此刻所有的人,都正围在桌旁吃团圆饭。
  惟独她——
  此后孤苦无依的她,又该如何在这世上生存下去呢?
  回想着与母亲相处时点点滴滴,芙颜跪在床脚边,抚着母亲逐渐冰冷的手,低声啜泣。
  她的泪仿佛流不干似的,泪眼蒙胧的她,眼中早已瞧不进任何一件东西。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倾盆而下的雨水,伴随着刺骨的冷风、冻人心扉的寒意由屋角隙缝窜入屋内。
  夜逐渐深了……
  数日午后,人群簇拥在街道转角,眼下似乎发生什么大事!
  靠拢一瞧,只见地上摆放着一张白纸,上头写着四个大字:
  卖身葬母
  芙颜悲切地跪在人群熙攘的路旁,待价而沽。
  她想尽一切的法子,仍是筹措不出母亲的丧葬费用。
  家徒四壁,身无长物的她,除了出卖自个儿的身子,别无他法。
  此时她双眼红肿,灵秀干净的脸上,有着令人疼惜的脆弱。一袭素净的白衣,乌溜溜的黑发如瀑布般,披散在她姣好的身段上。
  “这姓顾的丫头挺可怜的。爹死后,她和她娘被大房老婆赶了出来,差点没给饿死。这阵子她娘病死了,没钱入殓,只得来卖身葬母……真是红颜薄命唷!”
  “说的也是。亏她一副花容月貌,只可惜……是个聋子。”
  “是呀!瞧她那模样倒也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有谁会想买个听不到的聋子回家里帮忙?”
  “对啊!不过,我听说她本来不聋,是被她两个兄长给弄聋的……”
  围观的人群,久久不散,地议论着。
  “让开!让开!围在这做什么?”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一带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王大户。
  这家伙平日鱼肉邻里不说,还勾结附近的奸商,囤积米粮,抬高米价,搞得民不聊生。
  “啧啧啧,小丫头学人卖身葬母啊?”一脸铜臭味、脑满肠肥的王大户,色迷迷地瞧着芙颜。“大爷我什么女人都玩过,就是没试过聋女的滋味,瞧你长得还不赖,倒不如跟我回家去吧!”满嘴胡话,调戏着眼前孤苦无依的女子。
  然而,芙颜只是低着头,敛眸无语。
  “钦唷——这姑娘的娘死了,已经够可怜的。也不瞧瞧自个儿是啥德性,居然还调戏她!也不怕将来生儿子没屁眼喔!”一道清亮的嗓音打抱不平,嘲讽响起。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还夹带着热络的笑声。
  大伙儿对王大户积怨已久,难得有人不怕他,挫挫他的嚣张气焰。
  “谁?是谁咒我?”王大户转过头来,恶狠狠的梭巡旁观的人群,他灼灼目光仿佛带着诅咒般,让瞧见的人纷纷退了一步。
  “我就瞧谁胆敢阻止我带这丫头走!呃,痛啊……”一声凄厉的叫声,取代了恶狠狠的宣言。
  “你这个死鬼,叫你跟我去收钱粮,先是跟丢了不说,又跑到这儿来凑什么热闹!”王大户的老婆,一手叉着腰,一手揪着他耳朵,凶神恶煞地吼着。
  “这不就要走了吗?我只不过是来凑凑热闹!娘子轻点……”涎着脸,王大户讨好卖乖的样子,令人无法联想起他之前的恶行。随着叨念声,不一会儿他便被揪着离开人群……
  众人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昂藏七尺大丈夫,竟是个畏首畏尾的老婆奴……这家伙的克星,居然是他娘子。真是一物治一物啊!
  丝毫没发现身边发生了什么事,芙颜还是低着头,神色凛然地跪在地上。
  那满脸肃穆的模样,与不卑不亢的表现,在旁人眼中,她周遭仿佛笼罩着一圈光环,教人不敢逼视。
  让其他即使对她起色心的公子哥儿,也自惭形秽,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的碰一鼻子灰的走开了。
  下雨了!
  哗啦啦的雨滴来的正是时候,打散了一干闲言闲语,喜欢凑热闹、滋生是非的人。
  原本喧嚷的市集,人群顿时做鸟兽散,徒留几个收摊不及的小贩,兀自慌忙地拿起油纸,掩盖着货品。
  豆大的雨滴,狂乱地打在芙颜脸上、身上,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滴溜溜地滑落,打湿了她的衣裳。芙颜抬头望着天,眼前的世界尽管缤纷,但对她来说仍然是一片寂然。
  她忆起,童年因意外而失聪……
  当时年幼的她,刚开始浑然不觉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周遭突然变得好静好静,静得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养在蛐蛐罐里的蝈蝈儿,是死了吗?为什么不叫了?
  隔壁大娘的初生婴孩儿,怎地也不哭嚷了?
  早晨的鸡啼、小鸟婉转的呜叫、夜晚的蛙呜及孩童的嬉闹声,像全从耳旁消失了。
  尽管眼前的人群,仍是如同往常般来来去去,没有任何改变,但她却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局外人,被打入永世不得超生的死域,那死寂的静谧,教她害怕了起来。
  莫名的恐惧,令她不由自主想狂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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