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痨梅夫人(上)  第9章

作者:陈毓华      更新:2021-04-28 05:15:27      字数:1070
  “幸好他不懂,要不然我们哪来自由自在的放生生活?”她的个性里有不被发掘的随遇而安,那些她以为该这样过下去的日子蒙蔽了她,以为守着三从四德就是她的人生,但是重活了一遍,她怎么能再重蹈老路子?
  原来很多事情只需要想开,前面就会出现不同的路。
  “我的好小姐,你真的这么想?”
  放生……小姐真想得开,一般女子要是遭到此等遭遇,要不永生不敢踏出家门,要不把眼泪当饭吃,她家小姐这两天却是饭多吃了两碗,神情开朗,又恢复未嫁时会同她说说笑笑的性子了。
  但她可没小姐这么乐观。“这种凡事都要自己动手操持,繁琐又杂碎的日子,虽然自由,也是无依无靠,太太这是要让小姐自生自灭。”
  “无依无靠还是自由自在,你怎么想,它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何必钻牛角尖?我是不管他们心里什么盘算……谁说女人一定要靠男人?你忘记祖母年轻时一手绣艺京城无人能及,要不是碰上祖父,这才下嫁,她说她宁可孤身一人,也不会为了不愁吃穿去嫁人。”
  “小姐想家了。”
  想家吗?
  其实并不。
  她有四个哥哥三个姊姊,一个妹妹。大哥、二哥、三个姊姊和她是正房母亲所出,庶子的三哥、四哥和小妹分别是两个姨娘所出。
  爹娘重男轻女,眼里只有两个嫡出哥哥,她这嫡出么女在众多姊妹环伺的环境下实在也不值钱,加上后来母亲过世,她很小就被祖父祖母带到跟前教养。
  她三岁在祖父的严格监督下开始写毛笔字,四岁学画,五岁拿针学刺绣,也打那个时候开始,她才知道祖母曾是松江最有名的绣师,一手穿针走线的功夫叫人叹为观止,她看着那白绸料子里的花猫还用手去戳了戳,以为它会追着绣球从里头跑出来同她戏耍。
  她觉得有趣,一头栽了进去,却总觉得自个儿学的和姊姊们有些不同,那时的她年纪小,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很心安理得的说服自己,老师愿意教,学生哪有不学的道理?
  她哪里知道那些个一样样繁复的绣法,七绕八转的配色,被针戳得十根手指头轮流发炎的技艺,是姊姊们梦寐以求却求不到的……
  家里开的是绣庄,绣庄女儿怎能不懂刺绣,家中姊姊各个女红针黹出挑,容貌也不差,京里内外来求亲事的人家不胜枚举,远近驰名,奶奶却不太给她们好脸色,每每她们来请安,总是随便打发走。
  “这几个孩子充其量称得上是称职的绣娘,除此无他!”
  “绣娘难道不好?”她天真的问。
  “绣娘是匠人,有工艺的匠人没有不好,只是缺乏独创性的精神,成不了师。”瓦匠木匠厨师石匠泥水匠铁匠染匠屠宰匠裁缝剃头匠油漆匠船工……皆是匠人,生活少不了匠人,然而,要成为宗师,独步天下,能力、智慧、天分,成就的物品与众不同,还需要才华。
  匠人和匠师,一字之别,如云与泥。
  那些个能力、智慧、天分、才华,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也不曾细究,只是小时候姊姊们没少过给她嫉妒的眼光和使绊子。
  盛知豫看着自己的一双手,上辈子的十几年忙着和他人虚与委蛇,争来斗去,她居然把那样的技能和从中得到的快乐也忘光了。
  她辜负了祖母对她的期望,也辜负了自己所学。
  婚后的第五年,祖母病重,那时缠绵病榻的祖母叫人带了口信,希望见她最后一面,可周氏不允,她说嫁出门的人,便是泼出去的水,再与娘家无关。那种打骨子里瞧不起商户的表情让她觉得受辱,她忍着跪求许久,最终还是没能见上祖母一面。
  其实最可恨的不是周氏,是她自己,那时的她为什么没有勇气抛开一切回去见祖母?
  懦弱的她、那没能见上的最后一面,在往后的岁月里成为她心里的遗憾。
  这会儿……她捏紧了拳头,时间倒回她婚后的最初一年,她还有机会回家见祖母对不对?她还有机会查明祖母的病因,身子骨一向硬朗的人,哪能说倒就倒?
  这么简单的事情,她重生前为什么就是没想到?
  春芽见盛知豫不言不语,以为自己挑起小姐的思乡情绪,有些歉疚,她搔搔脸颊,其实不是只有小姐想太夫人,她也想呢,只是成为小姐的陪嫁丫头,她又哪能随便回去?
  “石伯还没回来吗?都出去一整个下午了,不会是在路上被什么绊着了吧?”
  石伯出门去,剩下一屋子的女人,她倒不是怕这乡下地方突然跑出个什么盗匪小偷之流的人来,是担心石伯的安危。
  “黄婶去门口探了好几回都没看到人,婢子猜是让大雪阻了路,回不来了。”
  路上一旦积雪,寸步难行,那小毛驴的脚力也不知道够不够?
  “不碍事的,也许只是耽误了,石伯在山脚下住了这么些年,这条路蒙着眼睛也能走透,总之,再等等吧。”
  天色已经全暗,盛知豫看着心急的春芽,脸上波澜不兴,她若不能稳定军心,家里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既然小姐说不会有事,那就不会有事。春芽见盛知豫神情笃定,也像吃了颗定心丸,放心的到后头忙去了。
  一直到酉时二刻,石伯仍然不见踪影。
  黄婶和春芽急到不行,心急火燎的躲到小厨房后头的树下悄悄商量。
  “要不,我到对面去借点炭回来应应急,也好过我们在这里干着急,这死老头回来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让人担心成这样。”黄婶叨絮着。
  她们没炭火,缩着脖子忍一忍也就过了,屋子里的小姐不成,就算她一直说不要紧,多穿几件衣服一样暖,可要她来说哪能一样?小姐就是小姐,何况身子还在休养,要是又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对面那户人家吗?”
  “嗯,搬来没多久,一向深居简出的,不管了,去借了再说。”黄婶脱下围裙,拢了拢头发,便从屋旁的夹道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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