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瓢饮  第34章

作者:谢璃      更新:2021-05-07 04:57:55      字数:1108
  人未到,“锵”一声脆响震耳,她急奔进屋,遍地是磁盘碎片,和歪坐在地的陈芳。
  “奶娘!”她费力地将陈芳扶起,安置在床上,瞥见清醒的脸庞,她吁出一口气。
  “我刚想把盘子端到厨房,不知怎么晕了一下,人就在地上了。”陈芳面色泛白,长发垂肩。
  “这些事我来做就行了,您得好好躺著。”她顺手替陈芳将发丝拨在耳后,未几,目光突地锁在对方耳垂上。
  “奶娘,您耳上有一颗痣。”她轻声道。
  “是啊!”不以为意的应道。“一出生就有。”
  痣红而周圆,位在耳垂正中央,和她悬念在心的人一模一样。
  “雪生也有这么一颗。”她禁不住接腔。
  语毕,对方原本不经意的神情划过一抹暗青,僵住。
  她视线回到陈方脸上,慢慢的,那张脸和她的丈夫重叠,初始的熟悉感有了答案,多么相像的两个人,她却现在才察觉。
  齐雪生半年一次的探望,真的只是为了附近的田产吗?
  “雪生说,他的痣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她笑,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也许老太太也有这么一颗。”
  如果这之间有她不能知道的难言之隐,她何必追问?况且,她并不在乎这个,这和她爱恋齐雪生没有关系。
  沉寂中,没有任何话语,她颓然想,她走不了了,她怎能为了私心离开有可能是丈夫的至亲?
  “小姐,小姐——”圆脸在门口突兀地出现,使劲地眨眼歪嘴。
  她会意地起身,“奶娘,我出去一下,待会我再来收拾。”
  小鹃一等她出现,一把将她拽到十步远的走廊。“小姐,方才前头来了一个男人,说是齐家这里的商铺承租户,他说,他要搬到别个城镇去,不续租了,舅爷近日应该来不了,他该找谁谈这事?”
  “他如何确定舅爷不来了?”她皱眉。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他说,前几天苏州附近军阀打混仗,躲的躲、逃的逃,电报打去也没回音,看来是不可能来了。小姐,你连写了两封信,舅爷都没回,你看齐家会不会有事?”
  她呆怔地望著小鹃,指尖逐渐冰凉,蔓延到下身,她扶著墙,弯下腰,从空泛的胃里吐出酸水。
  “小姐,别这样,奶娘会听见。”
  她慌忙捂住嘴,直起腰杆,深吸了一口气,抹干泪痕。
  “小鹃,你留下,陪著奶娘,我回苏州去。”
  她攀著白墙,不断地呕吐,一路上为了避免晕车的后遗症,除了水,她全无进食,浑身乏力到已难站稳,她终于能体会到从前齐雪生一路护持她的辛苦了。
  城里原本热闹的市井空荡不少,路人行色匆匆,有些商家被劫掠一空,许多避难的人家在停战后又回头收拾凌乱的家园,街上偶有战赢一方的士兵在行走,她怕引人注目,专挑小巷走,绕了几圈之后,终于摸进了齐家后院。
  如她所料,举宅净空,连只猫也没有,但里头陈设出奇的完好无缺,仿彿家人只是出一趟远门,随时会回来。
  人呢?大大小小二十几口人,连卧病在床的老人也不在了。
  她梦游似地绕了又绕,看能不能寻到人迹,确定无人后,颓丧地停在自己的院落前。
  手一推,门没有锁上,她急忙奔进屋内,跪在地上,拉出一个大型木制行李箱,掀开后,将所有衣物随意扔在一旁,抓起底下的小木盒,打开盒盖,里头的六颗雨花石安然无恙。
  她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脚上,平静后,瞬间所有的疑问如泉涌上。
  他们都去了何处?为什么齐雪生不带她离开长沙?她难道不能共患难吗?她思念成疾,他呢?人去楼空,她该去哪里寻他?
  她撑著椅座站直,蓦地,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交谈的人声,她精神一振,跟踉脍脍冲出去,在外头的梧桐树下,见到了一男一女,她讶异地睁大眼,说不出一个字。
  “秦弱水,你怎么回来了”.”严婉茵冷勾柳眉,挂著蔑笑,她一身整齐的黄底碎花旗袍、摩登女鞋,撑把阳伞,后头跟著搬运工模样的壮汉。
  “我回来看看。姐姐知不知道大伙儿都到哪儿了?”无视于对方的敌意,她急切地向前问。
  严婉茵妆点过的美目扫了她一圈,突地咧开朱唇,笑得快意极了。“到哪儿?到上海去啦!那个把你当宝的男人没告诉你吗?你看起来很狼狈,自己从长沙回来的?小鹃呢?”
  “上海?”她罔若末闻地重复。
  “你真像海外回来的,啥也不知,齐雪生是把你当宝还是当傻瓜,这么重要的事也不通知你?早在打混仗前,他就先筹画好了,工厂和商铺停业,全家暂时到上海避难去了,大概要十天后才决定回不回来。”严婉茵笑道。
  “上海?”她又默念了一次,忽然抬头问:“那么姐姐为何在此?”
  严婉茵闻言,尖声笑起来。“我是来拿我的东西的。这次我提前从上海回来,是因为我决定了,我不想一辈子耗在齐家,你不是说过,女人可以另觅良缘,自有一片天,我会如你所愿,和齐雪生离婚,将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千。我严家不比齐家差,供我这个女儿下半辈子自由自在还不难。”
  她呆若木鸡。“为什么突然——”
  严婉茵飘著香水的脸凑近她,她屏息不动,香水的呛浓开始令她晕眩。
  “为什么?因为走了一个你,又来了一个曾怀梅!我严婉茵自恃条件不差,你的出现已经是我的极限,没想到还得忍受下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出现在我家,我这一生,难不成就看著你们这些女人来来去去干瞪眼,还得故作大方?不!我不玩了!我不相信我找不到一个不介意我生不出孩子,又能真正待我好的男人!至于你,就自求多福吧!”
  “谁是曾怀梅?怎么来的?”她转著空洞的眼珠,无法立即消化这一番天外飞来的讯息,居然渐渐闻不到呛鼻的香水味了。
  严婉茵歪著头,撇嘴笑道:“她是雪生旧同窗曾怀南的妹妹,这次打胜的一方,就是曾怀南顶头上司领军的,开打前他将曾怀梅托给了雪生照顾,这次齐宅没受损,曾怀南大概下令关照过了,所以我们才能好好站在这说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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