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令  第33章

作者:决明      更新:2020-09-19 16:19:43      字数:1056
  白云合远望苍茫雨雪,「他是个强者,认为能跟随著他的,必须与他一样强……甚至更强。他不是怜弱之人,不可能将你捧在掌心呵护,你与我同样清楚,弱者在他眼中全然没有生存价值,所以他要你,要你跟上他的步伐。」
  怜我停下脚步,盯著清雅俊美的脸庞,似乎想自这张血缘极深的容颜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不够强,我跟不上他的。」怜我的口气像在叹息。他轻松迈开步伐,她却在身後苦苦追赶,那抹黑影也不会略微停留地等待她。
  「你可以的,你很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只是不敢承认。」眼见雪势飘降转急,白云合撑起纸伞遮住似泪白雪,「你与他太过相似,这也是当年他买下你的原因,他并非故意加诸一切痛苦在你身上,他甚至不认为那些称得上是痛苦,毕竟与他经历过的成长路途,那些都太微不足道。」
  她默然。许久,像接受了白云合的说词。可惜,晚了……
  「现在再说什麽也没有用,承认与否?相似与否?痛苦与否,都是过去的事了,阎王门破了、阎罗消失了,我……这个白无常也仅剩虚名,十多年来的勤练剑艺也没有任何意义,最後仅留下满掌剑茧,提醒著我,曾经的那段日子……」
  烟消云散。
  「大哥不会有事。」白云合笃定道。
  「您为何如此自信?」
  白云合仰首,伞底阴影笼罩他的眉眼及一闪即逝的莫名怅然。
  「风裳衣在好些年前曾为我们四兄弟卜卦,我们都是『祸害命』,注定长命百岁。」他缓缓低头,带笑的嗓音中是难以察觉的苦涩,「风裳衣的预言从不失准。」而他,却恨不得风裳衣的预言并非次次神准。
  她自白云合脸上读不出任何欣喜,按理而言,明白阎罗的安危对他应该是件好事,可是白云合竟是一反常态的憾然。
  一名君家奴仆急忙奔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吁。
  「阿涛,你急忙些什麽?」白云合问。
  「二、二爷……哈哈……找、找著了……找著了……」
  怜我心头蓦然一紧,似乎明白阿涛即将说出的消息是她日思夜盼的——
  「慢慢来,别急。」
  「找、找著您大哥了!」
  怜我的意识陷入短暂空白茫然,白云合与那名唤阿涛的男子对话全然入不了她耳内。
  阎罗!他没死!
  「他人呢?」怜我的脸上流露她自己未曾察觉的惊喜轻笑。
  阿涛从这名姑娘住入君府来从没瞧过她打破冰山的和善模样,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半晌才红著脸,讷讷道:「应该在半路上了,信鸽是今早收到的……」这冰山姑娘笑起来也挺好看的嘛。
  「黄泉谷到君家的路程少说也需三、四日——」白云合欣慰地低下头想安抚她,却见到弯月的黑瞳不住地滚落珠珠晶莹,比雱雪更洁净、更无瑕,滑过因天寒而冻得粉红的双颊。
  白云合轻揽过她的肩头,不带任何男女情嗉。「他回来了,这是好事呀,别哭。」
  怜我哽咽。她不想哭的!可是止不住眼眶溢满的情绪,那些又盼又等又累的情绪,全沸腾地奔出她的身躯,她双掌捂住脸,想藉此挽住泪水。
  「我的眼泪……是温热的……」她边哭边笑,「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不可能也没资格再……」她从不知道欣喜也会催逼泪水,书册上所说的「喜极而泣」,她曾嗤之以鼻,如今,她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傻丫头。」白云合大方提供胸膛,让积忍许久的泪坛子在他身上泛滥成灾。
  ※ ※ ※
  分明等待遇更长的日子,为何短短三、四日却教她度日如年般难熬?
  松开掌心前日所折握的白梅,花凋了,他还没出现……再拈一朵染满清雪的梅轻童於手,这朵梅凋之前,他会回来吗?
  雪停了,二爷离开了,因为红豆在等他……
  雪停了,二爷离开了,而她还在等著另一个回来寻她的男子……
  抚过梅树空荡荡的枝极,目光停驻在孤独中冒出青绿嫩芽的新意。
  她小心翼翼拉拢裙摆,踮起脚跟,靠近绿叶。
  指尖触碰软芽,眷恋那雪白中的绿,像他的眼。
  蓦然,一双大手抱围住她的腰身。
  在惊呼声逸喉之前,她早先扬起劈砍手势,然而强悍的掌风还来不及使出,已稳稳被包裹在黝黑的掌间。
  「瞧我捉到什麽?一个梅花仙子。」沉笑的男声加重力劲,让她紧贴在胸膛间,聆听她最熟悉的心跳声。
  是他,他回来了……
  她想尖叫、想大笑、想痛哭、想回楼著他——所有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最终仅化为静静沉默,凝眸望著他。
  他看起来很好,没有因为坠崖而破相或摔成残废,也没有坠崖前脸色惨白的吓人痛楚,眸,仍旧青翠。
  他压向她,使她背脊贴靠在梅树上,有力的双臂撑起她越发清瘦的重量,四目平视,炙热的吻轻覆了下来。
  她没有反抗,睁著水眸,更勾勾看著与她毫无空隙的掠夺者,温暖的舌滑舔著她清冷的唇瓣。
  「想我吗?」他笑问。
  「不……」柔荑攀附在他肩上,数缕凌乱发丝交缠著她细白的指,他的发丝带著风雪中的冷泚。她真的不想他,因为他的身影满满占据她的,毋需加注任何「想念」的举动,他便已主宰了她,以她无法抗拒的强势……
  「不会不想,或是不可能不想?」他并没有因她的回答而动怒,反倒离开她的唇,转移阵地来到小巧耳垂,属於他的气息吐纳在她颈间、发内,灵活的长指滑入黑绸之中,不容抗拒地让她贴靠在他身上。
  「我想你。」
  清灵的眼眸在染上雾色前,因这如雷的三字而消散。她不自觉吐露出心底深处的实话?是因为他的蛊惑?是因为他难得的温柔?
  她想启口辩解,却发现贝齿一直是紧咬著唇瓣,黑瞳移到阎罗脸上,那句话是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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