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的梦噫  第8章

作者:林如是      更新:2020-09-27 12:39:35      字数:1082
  幸好这时车子驶上了高架圆环,进入市区,混乱的交通收去了徐楚对她的一些不必要的注意。
  她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看着玻璃映上的自己,无端的想起通学的少年生涯,无端的想起潘亚瑟,那个身影总也不会磨灭。
  是思念吗?还是爱情?爱情有什么好?有时想得深了她不免要问。看看在情爱浪中翻滚的那些女人,恋爱中的担心男人移情别恋,结了婚的女人就担心先生有外遇,无时不提防别的女人——就像徐楚身旁的那个女人。花佑芬则是所谓的第三者,她也苦。那么,爱情究竟有什么好呢?想想,她对潘亚瑟那近乎等于盲目的惦念,又算什么?
  她无法回答自己。突然觉得,爱与不爱都是一种难题。
  “佑芬小姐,哪里让你们下车比较方便?”徐楚抢过一个黄灯,减缓车子的速度。
  “在前面的路口就可以。”花佑芬比了个手势,辅助她指示的完整性。
  徐楚停下车,回过头来说:“这一路和两位谈得很投机,还真有点舍不得就这么分别。不过,也不能因为如此,就不让你们回家是吧?”闪色一笑,望向徐爱潘,晶灿的眼,直比黑空里独亮的一点晕光。“那就这样,下次再见。”
  “谢谢。”徐爱潘礼貌地道谢,先钻了出去,却没说“再见”。萍水相逢不过仅止于如此,她想,与这个男人是不会再遇见。与人的疏离,她太习惯。
  她等着,花佑芬客套了一番,才下得车来。黑色的宝马随即流向夜暗中,红色的尾灯闪了闪,逐渐淹没在灯红影灿的车水马龙中。
  她将袋子往肩上一甩,横过两条街,大步往巷子走去。巷子静,恰恰一股庭院深深的味道;走在那其间,教人恍恍地像走在那个古老的更夜中。
  五层楼的老公寓,她们住在顶楼。大门口等着一个黑长的人影,看见她们走近,身影迎了过来。
  “佑芬……”很磁性的一个男中音,低沉里阴险地夹着作态的浓浓情感和相思。
  “你来做什么?做什么不陪你太太去!”花佑芬沉着脸,满声怨怼。
  男人柔情地俯望着她。先向徐爱潘说:“阿潘,谢谢你陪佑芬。”一面移近花佑芬,轻叹了口气,柔得折人。“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我等了你一晚上。”
  花佑芬动摇了,但嘴里还倔强着:“等我做什么?我跟你又没什么相干……”神态满是嗔怨,听得出十分的负气。
  徐爱潘吐口气,迳往楼梯走去,边说:“我先上去了。”
  “阿潘——”男人叫她,很诚恳地:“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不必说了。她面无表情,大概是累。但看花佑芬已经又是泪又是笑地投在他怀中。她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厌恶与疲累,转身上楼。
  这个林明涛不管怎么挑剔,都是无懈可击。他有自己的事业,而且谈吐佳,气质出众,风度翩翩。不仅有财有才,重要的,他有着事业成功的男性才有的独特魅力。虽然四十好几了,一点也不显老。他是那种好看的男人,也难怪,花佑芬会深深陷溺而无法自拔吧?
  但她一点也不喜欢他,甚至有些讨厌。这个男人太狡猾,把花佑芬哄得团团转,又不肯给她承诺;她要走,他偏又不肯放了她。光画给花佑芬一幢幢触摸不着的海市蜃楼,教她痴痴地等,呆呆地跟着他。他只把花佑芬当情妇,索求她的温柔,却不肯把他的心说明白。合该花佑芬自己傻,情愿被人骗了又骗,活在他的甜言蜜语里。
  为什么会这么傻?她想不通。踢开门,将包包丢在地上,双手张开成大字型重重往床上躺下。看花佑芬这般,她常有种错觉,像在看自己;她怕,有一天她也会陷入这样的堕落中,不可自拔且不可超生。
  男女间有情爱如丛林,彼此索求触探,以满足最本能的与最原始的饥渴与欲望。丛林是没有法则的,可是他们活在礼教文明中;礼制之外,爱情成了一种罪、一种偷偷摸摸,那么委屈。她每想每要替花佑芬觉得不值,可是花佑芬偏偏是那么心甘情愿。
  她不明白,隐约又害怕,那像是她的写照,一种预言的姿态。
  爱一个人,最怕“还君明珠”的境遇与不堪。倘若有一天,她像花佑芬一样,爱上一个有妇之夫,成为一种外遇的形态,成为那寂寞等待的情妇——天啊!她简直不敢想!
  好累。她瞪着天花板,觉得自己在往下沉,慢慢地沉下去……
  她想,总在一种纯情。但人其实都是欲望的产物,在每个沉沦的暗夜,以爱与浪漫为名目,自混沌化开,掩饰欲望的原貌,而成为无瑕的初生。
  爱恋,原不过是纯情与堕落的轮回。
  好累!她觉得自己不断地往下沉,深深地沉入天地初开的混沌深渊。
  第三章
  说是不会再见面,不巧就遇见。是太偶然?还是世事偏偏的捉弄?看着徐楚闪亮的笑眼明晃在眼前,徐爱潘委顿在位子上。这世界实在有点小。
  好知道他也看到她了,只得装作不认识。且他那个笑不是对她的,当作陌生省得麻烦;这是她对人的疏离以及不热情。对待人这一点,她比不上花佑芬;比不上花佑芬的热忱。性格天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对人的冷淡、不懂礼数也是她性格中的孤乖。反正她也不想求人,不依的还是不依。
  舞台剧方结束,小剧场的灯光亮得有些幽暗。她对舞台剧丝毫没兴趣,硬被花佑芬拉着来,长长一二个小时,仿佛作了一个色彩诡异的梦。
  “唉,阿潘,那不是徐楚吗?”花佑芬用手肘推推她。
  “看到了。”徐爱潘懒懒地回一声。
  一旦经过某种形式,意识到某个人的存在后,那个意念就会全面侵入进人的脑海;就像此刻徐之于她们。一次的便车之旅,短短的交谈,“徐楚”这个人、这个名字,竟变成一熟悉的符号似,一下子与她们连结上某种关系。
  “过去打个招呼吧!”他的座位就在她们前面四排远而已,花佑芬站起来,带几分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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