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满列传  第20章

作者:林如是      更新:2020-09-27 12:42:00      字数:1082
  妈不再作声。爸好不容易有份杂工,赚钱是最重要。再说,旧历年快到了,年关总是难过,没钱更难捱。
  “快点吃一吃,”妈妈转向我。“便当不要忘了。”
  我快速吃着稀饭。每天总是这样匆忙,有一天我的胃一定会坏掉。
  妈又说:“你少跟何仔他们那个阿瑛和阿旺家那个阿乎在一起。别好的不学,净是学些有的没的。”
  村子里开始有一些关于浪平和何美瑛的杂七杂八的闲言闲语。详细内容不可考,但总之不会太好听就是了。男与女之间,过了某种程度的年龄就不再是两小无猜了,开始有界限,开始有一把尺在衡量。我想,聚落这些人是这么想的。奇怪的是,我们净对一些光怪陆离的事觉得麻木,一方面却还是津津乐道于闲言闲语。
  我没作声,快速把饭吃光,抓了伞和外套。
  “我走了。”才推开门,斜雨就打进来。
  走到车站,照例的,湿了半身。浪平和何美瑛已经先到了。还有一些人,用种奇异的目光打量他们。
  浪平绷着脸,大概他也听说了。何美瑛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管处在哪种生态,她一直适应得很好。我不确定,但我觉得,她对自己有着某种的认定和信心,和我性格深处里的退缩差别是那么大。
  “这些人简直神经病,什么都能传!”浪平生气地对我吼。
  “你干嘛对我发火,又不是我说的。”我皱个眉。我不是在意他对我吼,而是一清早的,日子何必那么难过。而且,浪平不是会见那种闲言阐语的人,大概还有什么其它的不愉快。
  “别理他,他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一早就给人脸色看。”何美瑛说:“你知道他们那些人都说些什么吗?说我跟浪平每天同进同出,早出晚归,背地里偷偷摸摸不知道于些什么。简直是废话,我们每天早出晚归能干什么?那些人就是吃饱撑着了。”
  我看看浪平。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太理人。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和薇薇安见面,那晚之后,我们就没再提过那件事。
  气氛有些沉窒,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讲话。再一个多礼拜就是期末考,紧跟着寒假,然后旧历年就追着来。最近我有时会想到联考的事,但没敢想太多,想到钱的事总是摆脱不了那种困窘和难堪,有种无能为力。
  到了学校,何美瑛突然拉住我说:“阿满,我觉得浪平最近有些怪怪的,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脑中飞快闪过薇薇安和浪平的那一幕。但会吗?
  我摇头。要我怎么说?
  第一节便是薇薇安的课。她穿着鹅黄的高领毛衣,配上李维550的牛仔裤,打扮得很年轻。自从那个“不巧”,她看到我,总是有些尴尬。但多半的事只要习惯了就好吧?我想那个“尴尬”大概不会持续太久。
  憋了半天的尿,我觉得有些急,才下课,便急着往厕所跑。那种“憋”的滋味相当难受,不管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
  “于满安!”偏偏薇薇安叫住我。
  我匆匆口头说:“对不起,我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太急太匆忙了,我没有注意方向,在转角时撞到陆邦慕。他微微皱眉,说:“什么事那么急?从没看你这么匆忙过。”
  “对不起!我——那个——”我有些口吃。能跟他说我尿急吗?
  “于满安,”薇薇安跟了过来。
  陆邦慕招呼地对她点个头,看看我,便转身走开。薇薇安环顾一下四周,走往角落。我没办法,只好跟了过去。
  “那个……”她放低声音。“我跟浪平的事,你没跟别人说吧?希望你别跟任何人提起……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有的同学很好奇——”我要跟谁说?又怎么能说?
  我摇头。“没有。”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她跟浪平究竟是怎么变成那样的?又怎么开始?
  “那就好。”薇薇安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拜托你这种事。”
  我没说话,只是虚微一笑。那是爱情吗?闪动在薇薇安眼眸中的光彩?我并没有在浪平的眼中看到相等的光彩。
  浪平——他太亵渎了。
  抢着在最后三十秒钟解决掉膀胱多余的水分后,刚好赶在陆邦慕的后头进人教室。
  陆邦慕还是那一贯的黑色风格。我看着他,看着,思绪和视线仿佛通人另一个空间里。高中女学生对男老师总是有太多的幻想,像蜘蛛在织网,编织了一张张的惟美的梦幻,现实的风一吹来,落雨一打来,全便都徒然。
  他在解释单字的意思用法,发音漂亮极了,好像外国人在说话。我喜欢听他的声音,低沉里有一种从容,在黑寂的雨夜里听来有着平淡的安慰。
  差不多快下课了。他合上书,扫了大家一眼,突然说:“下星期就是期末考了,希望大家好好念书,也预祝你们一切顺利。”他停一下,视线朝我的方向一转,并役有停留。“还有,因为个人的因素,这个学期结束我就会离开学校——”他才说到这里,全班便一阵哗然,嘈杂声四起,每个人都忙不迭的说出他们的惊诧与愕然。
  “为什么?”有人高声叫了出来,掩不住难过和失望。
  “我刚刚说了,因为个人的因素。”陆邦慕的语气丝毫没变化。每个人的生活有每个人的牵扯,我们的牵扯里或许有他,但他的牵绊里并没有我们。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但没想到真的这么快,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现在听他这么说,和多半的同学一样,我心内有说不出的难过和失望。也许,我的难过还要更深层一些,掺杂着一些难以启齿的复杂的理由。
  “老师,你是不是要结婚了!”何美瑛亢亮的声音压过了一室的嘈杂。
  我反射地回头看她,她看看我,没有笑,没有她平常的讽刺挑衅。
  陆邦慕笑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你们的想象力还真丰富。”
  “老师,听说你快结婚了是不是?”大家七嘴八舌起来。“听说你的女朋友在美国,你们要在美国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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