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跃龙门  第20章

作者:绿光      更新:2020-10-07 15:41:32      字数:1084
  她想得正专心,压根未觉有人靠近,直到听到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你看得懂?”
  荆轲的心头颤了下,脑袋飞快掠过数种可能性,随即镇定抬眼。“虽说各国文字有点出入,但还是看得懂。”难道他是故意把竹简搁在这儿引她翻看,好将她治罪?若是如此,这手法也太过迂回且小人了。
  “不,寡人的意思是这字这么丑,也亏你看得下去。”赢政干脆坐在她身旁,随手拿起一份竹简。“瞧,这字……寡人花了不少时间才看懂。”
  说是鬼画符也不为过,连拿刀刻都可以刻得这么丑,这些人到底是凭什么本事当官的,他实在是纳闷得紧。
  她的眼角抽了两下,他能不能有一点暴君的样子?
  他就像她的师兄弟一般对她抱怨着日常点滴,压根没有半点试探,反倒显得她心思反复,猜疑不休,还有,不要把他国内的竹简公文大刺刺的给她瞧,她要真是个歹毒狠绝的刺客,他说不准已经死了上百次了。
  “大王,在下实是不应该翻阅竹简,还请大王恕罪。”算了,他既然想死,她早晚成全他,省得她心烦。
  “哪的事,寡人既会把竹简搁在这,就不是什么秘密,况且寡人这儿也没什么秘密,寡人要的是一个可以分忧解劳的人。”他看着竹简,上头提到的问题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
  “这些事该是有九卿可以替大王解劳才是。”
  赢政很直率地翻了个白眼。“要是底下有个能干的,寡人何必劳心劳力至此。偏偏一道公文搁置了个把月也没人察看,做事能这般拖延的吗?瞧,这渠道靠河搬运木材,要是动作不快,入冬后,泾渭两河一结冰,这不是得拖延到明年入春了?”
  荆轲看了一眼,知道上头提到的是缺人手,但她有一个更不明白的问题。“大王为何急着要在泾渭两河之间凿条渠?”
  “泾渭两河入春逢洪,就跟当初的岷江一样,凿渠是为了调节洪患,二来凿渠后尚可做为农作灌溉,河面平稳又能行舟运送税收或运输粮作,岂不是一举数得?农作丰收,衣食无虞,水路无阻,经商行利,不就是盛世的第一步?寡人想好了,待一统天下之后,年年犯灾的河道也得要修整通渠不可。”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最终托着额,不敢再看他谈论国事而热情澎湃的眼眸,就怕一个不经心,她就会被拖着走。
  谁要他把一切说得太美好太诱人,完全是一代圣君的风范,搞得她内心非常错乱,所以,蒙耳闭眼是最好的做法。
  “眼前这人手的问题确实是相当棘手呐。”
  听着他近乎自言自语的独白,荆轲无声叹了口气。看在利在天下百姓的分上,并不违背她遵奉的墨家之道,她可以勉为其难地指点迷津。
  “人手的问题倒是可以让一些犯行可恕的罪犯填补,以打造渠道做为惩罚,渠成之后,相当于牢狱结束。”她淡淡地说道。
  她纯粹是给点意见,压根不认为他会接受,毕竟这么做得承担罪犯逃跑的风险,必须再建立一些措施,以赏驯心,以法制心。
  迟迟没等到回应,荆轲不禁又道:“再不,就用徭役暂待,毕竟要入冬了,农事渐歇,徭役人口充当又可减免来年税赋,这法子应该是……”她猛地抽口气,只闪她的肩头被紧紧抓住,逼得她非得抬头。
  她这一抬头就见赢政欣喜若狂,嘴都快要笑咧到耳边,那双黑眸在灯火摇曳下,不邪不恶,反倒灼热真挚,流光四窜,忒是俊魅诱人,教她的心狠狠地颤了好几下。
  “荆卿!你是寡人的荆卿,寡人绝不让你走!”赢政狂喜地喊着,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荆轲被勒抱得快无法呼吸,很想一把将这混蛋打晕,然而他因放声大笑而剧烈颤动的胸口震撼着她,这是一种陌生而奇特的感受,彷佛在这一刻,她真真实实地与人共享了一份喜悦。
  她曾经游说诸国君王,却无人肯采用她的说法,甚至还着了燕太子丹那个混蛋的道,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要刺杀的对象,却因为她的建言这般开心,让她享受共荣的喜悦,硬是充塞盈满她心底某处的空虚。
  她很开心,但不能开心;她该厌恶,却厌恶不了……
  这个家伙,怎么这般令人讨厌,却又教她如此喜悦?
  一个人的喜悦可以持续多久?关于这一点,荆轲不是很清楚,因为她不曾拥有喜悦的感受。一直以来她总是在天性与遵从之间寻找平衡,在天下利害之间选择染不染鲜血,压根无关喜悦。
  但这家伙……
  “来来!”
  她目露凶光地瞪着拍着床面的赢政,杀气如暗潮在她心底翻涌。她保证,只要他再露出那种傻笑,再用那唤狗的姿态叫她,她今晚就要他的命。
  “来嘛,荆卿。”赢政笑意迎人,不管他脸上挂着什么表情,都教他如沐春风,彷佛只要看着他,他心底就有诉不尽的满足。
  既然荆轲不肯过来,无妨,他不就他,他就他嘛。
  赢政干脆起身,趁荆轲戒备稍退的瞬间,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果然如他所料,上回他抱他回寝殿时他就发觉了,只要将他抱住,他就会乖乖地动也不动。
  赢政轻柔地将人放躺到床上,接着他跟着上床,借臂为枕,顺手拉被,照惯例,弓臂让他面向自己,然后,就寝。
  荆轲垂眸瞪着他的胸口,对于自己的心愈来愈没把握。
  晚膳时,就在他喂着她饭时,他还滔滔不绝地夸赞她,直说要立刻执行她的提议,而且待他明日上朝时,要将她奉为上卿。
  这是她以往渴望能参与的国事,只为以利天下,可对象……怎会又怎么可以是他?偏偏她内心是欢喜的,就连他喂的饭,她也觉得分外香甜,像是一口口地咽下他亲手喂下的信任和欣赏,教她直到现在还是浑身发热得紧。
  热……他的怀抱确实太热了,热得她有点不舒服,她想要退开一点,却蓦地被抱得更紧,几乎整个人都纳入他的怀里,她下意识微微挣扎。
  “怎么了?”他低哑的嗓音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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