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皇妃(下)  第50章

作者:浅草茉莉      更新:2020-10-10 14:54:14      字数:1060
  「我得知后,没立即杀你,是因为明白瞻基容不了我做这件事,我若杀你,他将永远不会原谅我,可今日我大明皇室后继有人,瞻基会将对你的感情寄托在孩子身上的,这是我等待已久的时机……」太后再次将丝绢覆住她的口鼻。「去吧,孩子,就当我欠了你……来世再还……」
  郭爱刚生产完根本无力挣扎,此刻只能瞪大眼眸,任泪水夺眶而出,她作梦也没想到,最后,自己竟会死在太后手中。
  何其悲惨,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可悲的命运竟起因于朱棣的一个梦,就因一个梦让苏丽一家灭门,就因一个梦让她得与自己的孩子生离死别,就因一个梦她再不能与相爱的人相守!
  她悲不可抑。这太可笑了,太荒唐了!
  她眼泪沾枕,再无力求生……脑中浮现的是这么多年来,与心爱之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们斗蟋蟀、捶丸、投壶……他送她紫东珠;他愤怒的质问她为什么不能成为他的女人,他还跑到浣衣局为她出气,一脸焦急疯狂的在乱葬岗找到她。,为了失去第一个孩子而痛苦自责,在被朱瞻沂派兵追杀时,为她挡下一刀又一刀,还有,听到她再度有孩子时,他惊喜万分的模样……
  她来到这里的这些年,因为有他而不枉费走这一遭,他是她生命的全部,如今,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只是……她多不放心他啊,失去她,他又会如何……
  只愿,如太后所说的,他能将对她的爱转移到他们的孩子身上,他们是她最放不下的牵挂。
  泪水蜿蜓而下,她在遗憾中闭上眼睛——
  太后步出暖阁,立刻有人迎上,是太监刘保。
  他垂头请示,「娘娘,接着要怎么处置?」
  太后红着眼眶,深深叹了口气。「烧了吧,都烧了吧……」
  闻言,刘保领旨照办。
  这一夜,有喜有悲,孙皇后产下龙子,只是皇上寝殿旁的暖阁起了大火,里头的东西全数烧毁。
  所幸,皇上因为在孙皇后的寝殿迎接龙子,没有受伤,清点人数之后,除了些许财物,也无他人伤亡。
  没过多久,宫里的一切又回复原样,真要说有什么不同,便是有些太监宫女心中有疑问,那个叫初日的太监,自从恩准出宫后,就没有再回来。
  他去哪了?
  
  宣德九年,宫中盛传帝王染上重病,更有流言传出,说皇上偶有神态巅狂之时,自言自语、幻听幻觉,唯有一人知道实情——张太后。
  太医向太后回报,皇上并非染上重症,只是积劳过度、心疾成病,若能放开心怀将能不药而愈,还望太后多多劝解。
  太后何尝不知儿子的「心疾」为何,然,事过多年,人也走了多年,她就算后悔,除了拭泪低泣,已无他法。
  她的儿啊,如今这样,是否当年真的是她做错了?
  太后的心语无人回应,就像天子朱瞻基的心结无人能解。
  「咳咳……」朱瞻基形容憔悴的坐在锦榻上。
  一旁伺候的吴瑾连忙将手中捧着好一会的披风递上,「皇上,秋日天候多变,您要多保重龙体,避免染上风寒。」
  朱担基盯着那披风好一会,笑道:「就是,瞧朕都忘了,还是吴瑾你细心,快、快替娘娘披上吧。」
  顿了一下,吴瑾深深叹了一口气,恭敬的道:「是,奴才这就替娘娘披上……」说着,一股酸涩涌上喉咙。
  主子这病,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吴瑾上前两步,将披风轻放在另一张锦榻上。
  当年,初日娘娘刚走的时候,他第一次看主子哭了,那模样现在想来,他仍觉得不忍,之后主子行尸走肉好些日子,最后,还是为了太子才振作起来的,只因那是初日娘娘唯一留下的。
  只不过振作是振作了,可明眼人都知道,主子的心,是一日日跟着初日娘娘走了。主子比以往更勤于政事,不是上朝理政、偏殿议事,就是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直至深夜。
  若有开时,便是带着只有他看得到的初日娘娘在宫里各处走动、聊天、休憩、赏景,就像今日在御花园摆了两张锦榻、一张小桌,同初日娘娘喝茶纳凉、聊聊近事。
  至于后宫皇后那,初日娘娘走了之后,主子便再也没去过。
  「吴瑾、吴瑾?」见贴身太监恍神了,朱瞻基皱起眉唤道。
  「是,奴才在。」
  「金嫦玉上哪了?怎么不在小爱身边伺候着,她想吃桂花凉糕……咳咳……咳咳……」他接过贴身太监递来的热茶,喝了几口顺顺气,这才又躺回锦榻。
  「回皇上,她照您的吩咐去拿紫东珠了,奴才让其他宫女去备茶点来吧。」
  朱瞻基一脸无奈又温柔的看向另一张锦榻,「什么朕的吩咐,分明是这丫头每天不看几眼她的珠子,便吃不好、睡不下,折腾人。」说完,他向贴身太监摆摆手。
  吴瑾明白的点点头。主子的意思是让他去备茶点,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想跟初日娘娘说些体己话。他恭敬的退下。
  「小爱,你想家了吗?」朱瞻基瞧着远方的天,淡淡的说。
  锦榻上只有一件披风,没有人会回应他的问题。
  「还不够吗?我让人去找来所有大明皇朝的紫东珠还不够吗?」说到这里,他的眼角红了,但仍直勾勾的盯着一方天空。「你想家了,所以回去了是不是?」
  一阵风吹来,吹得叶子沙沙作响。
  忽地,朱瞻基站起身,走到另一张锦榻边,他侧坐在地上,将脸颊贴上榻上的披风,姿态卑微的说:「那……你不想我吗?不想吗……」
  他的泪一滴滴落在披风上,渗进布料里,明黄颜色被染深了,可依旧没有人回应他,只有风,一阵阵吹响叶子。
  「看完家就回来吧,我等你等得好累……咳咳……我好累,我好想你……」他看向自己手上的幸运绳,一股腥甜涌上,他咳了两下,深黄已沾上点点猩红,格外触目惊心。
  但他自己见了,反倒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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