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恶魔  第22章

作者:阿蛮      更新:2020-10-28 16:09:30      字数:1112
  拓跋仡邪的硬脾气又被她逼了出来,“哪有这种事!这玩意可值我全身家当,只差没把衣裤当出去!”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要,你辛苦工作了近半年才攒了一点钱,竟花在这种东西上。”
  “钱是我的,随我高兴花,而且这是我的心意……当然,比起你丢掉的那支,这支玉钗可能寒伧了些,但我跟你保证,钗头上的玉石小归小,但是块好料,就跟我的感谢一样。”
  但窦惠仍是不肯接受,“只要你说声谢谢就够好了。”
  拓跋仡邪沉默良久,才说:“你难道没想过,我这么做不全是为了谢你,男人通常喜欢自己心仪的女孩打扮得光彩耀眼,如果又能目睹对方戴着自己送的东西的话,那是无上的荣宠,这是一个最卑下的乞丐唯一能强扮天子威仪的方法。”
  “别胡说,你才不是乞丐!”
  “你再不把这玉钗往头上插的话,就快是了!”
  “我说我不能要,又不是不愿要,你为什么要这样贬抑自己。”窦惠翘起小嘴,猛地拿起玉钗就朝头顶上的小髻戳了去,“高兴了吧!”
  “当然,你让我做了皇帝,怎会不高兴?”话说完,拓跋仡邪得意地笑了,慢慢地欣赏窦惠的俏模样,赞了一句,“漂亮!你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以后娶到你的人可幸运了。”
  窦惠本来要回他一笑的,但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又顿时变了脸说:“我才不要嫁别人!现在,咱们可以上课了吧!”
  拓跋仡邪瞄了她郁郁寡欢的表情,颇识时务地阖紧了嘴。
  毕竟,窦惠嫁不嫁“别人”,无他置喙的余地。
  经过那次的剖心交谈后,窦惠与拓跋仡邪之间的关系变得相当微妙。
  拓跋仡邪努力不懈地学习认字,尽心克勤地工作,三餐温饱运动量又大的他长得殷实壮硕,明显是个成熟大人模样了;而窦惠是一天比一天美丽了,也许是有了种花人的悉心关照,她就像一朵绽放在枝桠上端的木兰花,尊贵得让人不敢任意上前品玩。
  拓跋仡邪小心翼翼地隐藏对窦惠的爱慕之情,若非必要,他不会主动靠近窦惠,甚至连护送她走访寺院时,都是必恭必敬地站在她的后方。
  尽管两人费力地保持这样的主仆关系,不肯轻意越雷池一步,但是四眼交会,难免要传递一些只有对方知晓的讯息,那些讯息复杂难解,能令相思人徒增酸中带甜、苦中带甘的情愫。
  窦惠也曾想把这种感觉告诉父母亲,但是又怕受到阻挠,不敢声张,最后,是为娘的敏感,向丈夫提起女儿的不对劲,才知道窦宪已经注意那一对年轻人好些时候了。
  窦宪虽然暗乐良久,唯恐打草惊蛇,佯装不知情。
  此时窦家近三百年的房舍已渐老旧,窦宪有意将主屋迁出洛阳城外,征询不少土木师的意见,当然也包括拓跋仡邪的。
  拓跋仡邪以年少游走西方的见略向窦宪建议,采用较硬的花岗岩做围墙,并画了一个攻防俱佳的碉堡图,无意间展现了他战防的天分。
  对于他的这种天分,窦宪不想将它扩大,他只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安分守己地待在窦家,好好照顾他女儿就行了。
  银苇飘霜,秋去冬来!时节已入冬至,吃了长生蜜枣汤圆后,窦惠又长了一岁,稚气仍然未脱,但仪态矜持,也不再吵着要当尼姑,窦宪遂松了一口气。
  结果上元节还没过完,关东的崔氏和关中的柳氏三番两次派人抬了黄金千两、银绢百疋上门来提亲,窦宪以小女年纪尚幼不谙礼数为由回绝了对方,但这种借口今年用了,明年再用就不通了,况且三月时,他受皇上之命,得北上平城一趟,评议司徒在教化旋政上的缺失,所以急着将拓跋仡邪和女儿送作堆。
  他左思右想,决定不择手段,再为拓跋仡邪开辟一门新课程。
  “什么?老爷要我抽一点时间来上课?”拓跋仡邪望着窦宪,眼里尽是诧异,“可是我即将忙着监督新屋的进度,可能抽不出时间来。”
  “不会用到你白天的时间的,这回我给你加的课程是天文学,虽然乐企传授给你的观天知识非常丰富,但是那套理论会因为地形不同而有谬误,所谓‘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你将在此地生根,基本的二十八颗星宿总是要能分别,本来我是打算亲自指点你,但因公事繁重,只好另派高徒教你了,今夜戌时,西厢顶楼阳台上。”
  “是!”
  拓跋仡邪谈不上快乐与否,只觉得这个主意也不差,除了消耗他过剩的精力外,也可防着自己老是胡思乱想,抱着枕头攀窦惠。
  第六章
  在厨房与其他仆役用完晚餐后,拓跋仡邪随意将粗制的大袄衣披上身,从灶旁捡了一块通红的木炭放进铁制暖炉,再拿块麻布袋包裹好。
  由于拓跋仡邪个性直爽,待人颇具义气,不仅深得窦老爷和大总管的赏识,就连低他一阶的昆仑奴也对他尊崇得很,因为拓跋仡邪一有空闲就会自掏腰包地沽点小酒,然后跑到男奴睡的宿舍去跟他们聊天,起初,汉仆瞧不起胡奴及昆仑奴,对他亲近胡奴的行径很不以为然,都避到另一角。
  拓跋仡邪根本不管阶级与种族隔阂的问题,只在乎行事够不够效率,因为他总觉得既要同担一件差事,哪能连话都不说一句,这不是很别扭吗?若说女人小心眼也就算了,大男人行事哪能这么计较?
  因此拓跋仡邪特别压低声音讲故事,但尽可能说得口沫横飞,精彩的故事听得大伙欲罢不能,就这么几次过后,那汉仆犯搔痒的耳朵怎抵得过去?于是不知不觉地纷纷靠拢听他说话,最后,胡、汉奴仆始肯围坐一圈说话了,这比窦宪几番公开要胡、汉奴仆间和睦相处还有效!
  现在大伙知道他要在这么天寒地冻的时候上课,特别帮他准备了热汤,割了块肉干塞到他怀里,他谢了大家的好意,点了草芯的灯笼来到窦宪所说的地点,这里离五阁楼最远,所以视野也最广。
  今夜冷谧,阴涸的袭风似乎被冻结了,没了明月的争耀,点点星辰看来格外的闪烁,他放下手上的东西,盘腿坐在冰冷的地上,舒展双臂,吸进一口凉透的气,便猛挲手掌好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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