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  第2章

作者:阿蛮      更新:2020-10-28 16:11:05      字数:1080
  有一次!就那么一百零一次!好久不见的他再度搭火车,坐在安安对面,弓着膝的长腿徽伸向走道。
  两人之间站了一堆碍眼的男生,其中一个的书包,像关山阻道的喜马拉雅山,遮去他右半脸。
  禁不住好奇,安安微探头想把他手上书本的书名窥清楚,怎知那些高中男生突然往旁边空出的位子落坐,屏障陡然撤除,他俊朗的脸一现,倒让她有那种曝露在他面前的无助感觉。
  他的一双锐目盯上安安,她腼腆的倾下头,小脸红得像苹果。
  他没笑,也未露出不悦的神情,坦然把书调正,让她一目了然地看清书名。
  安安等了一分钟,眼帘半掀地瞄过去,这回总算瞄到书名,整个人却傻在原处。
  书名的正标题是,成长与喜悦,副标题是,给准妈妈的贴心话,封面主角则是一个很可爱、肥嘟嘟、嫩兮兮的巨婴宝宝,而从他翻过的页数来判识,他已读了一段时间。
  安安像被人重挫一词,从此一路发呆到台北。
  火车鸣嘶地进站,她下车后没往固定方向走,反像一具受到催眠的傀儡,跟着他那包熟悉的登山袋入大厅,亲眼目睹他走近一个长发有气质的大女生。那个女生有张姣好细致的脸,手与脚皆细细长长,肚子却明显凸出一圈,他将手轻搭上对方肩头,往出口方向走去。
  不知怎么地,这“幸福美满”的一幕,让安安的好精神瞬间委靡不振。她病了,心隐隐地发痛。那种痛,像初期的垒,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这秒明明在,下一秒又不知转到哪里勾结党羽,酝酿造反作乱的计谋。
  等到安安想将痛楚抓出来,当成现行犯审判时,方知逮得太晚,因为盅毒早在神不知鬼不觉时,将她的免疫系统破坏殆尽,以至于走不到二十来步,豆大的泪珠便淡出眼眶,肩上背的画板有如千斤担那么重。
  平生第一回,安安跷课了,决定跟在他和那个女孩的身后。安安拿着手绢贴着颊,害怕被他察觉,途中频频想拿画板当盾牌挡身。
  进入台大医院后,她放缓脚步任他们去搭电梯。她稍等两分钟,才找柜台服务处,询问妇产科在哪一楼。当安安看见他陪着女孩坐在偌大的妇产科候诊处时,她唯一的意识是,既然自己悄悄跟来,自然得悄悄一个人离去。
  走出台大医院,她在忙碌的十字路口前止步,白热的光芒让她分不出那交通号志是红是绿,她忽地了解今日是一个晴空高挂的艳阳夭,而她似乎总在这样的天气下独自悲伤,尤其是遇见他的艳阳天,注定要发生不祥的事。
  安安心里于是有了底,她与她的“御风百合”,是活在两个不同次元的世界里,偶然没有原因的在那节车厢上相遇重叠,却永远隔着一段距离。
  她觉得有这样的认知是好的,但了解并不代表她舍得放弃这个又甜又涩的习惯。
  她照样期待下雨天,依然在火车停靠北投站时,从众人里寻找他的身影。
  几个月过去,天下似乎太平,生活无风无雨。直到有一天,为了到底该拆不拆,在舆论界掀起讨论话题,喧嚷好一阵子的淡水线火车,因为政府改建捷运计划案的确立,终于无奈地步入历史时,安安才知道。所谓的未来,是个空了他的集合。
  她永远忘不了最后见到他的那一天——那是淡水线停驶的前一天。
  晚上八点十六分,在台北火车站人满为患的月台上,她遇上他了。她看他的模样像是在异次元世界里撞上鬼,心漏跳好几拍。
  当然,一切如常,她与他仍是相隔老远,他手上仍拿着一本书,只不过从没摊开的意图。
  他们搭上火车后,通明列车在轨道上疾奔,白天往后飞的景象被车厢里的静物所取代,拜光与影的投射效应,远在天边的他,竟然轻易浮在她眼前的窗上。叫她心上怎能不天翻地覆,她开始默祷,渴求时间在这一刹那停止,哪怕火车被陨石撞停也好。
  无奈那是妄想,时间没停止,火车没被撞,倒是踉跄地停过好几站。安安瞪着窗外斗大的“奇岩”两字消失在夜色,意识到下一站即是北投,他快下车了,从此不再有机缘!她心里只有一个“停”字在那里猛滚着。
  毫不意外地,他在火车驶进北投站前,挤过一群人,朝安安伫立的出口处走来。
  她掩着哀伤面对车窗,打算最后一次目送他的背影。
  车缓了,笛鸣后,众人前摇后晃,待一堆人走出去,火车前晃后摇几秒便开始动了。
  他没下车!
  安安不敢转身看他,只能借由车窗上的影像,知道他就站在她身侧。她的喉头一时间被酸涩侵袭,她又开始祷告,希望时间停止,但时间还是没停止,行过关渡桥后,她微动一下僵硬的身子,警觉到有人点了一下她的肩。
  她茫然回视,呆望着他。她这时才知道近在眼前的他有多高!
  他倾头问:“同学,你是不是下一站下!”
  安安两眼大瞪,心扑通扑通地跳,喉咙吭不出音,只能仰天点头。
  他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将书递给她,大方地说:“送你。”
  “送我?”她不知所措地接下书。
  他眼带柔光,笑着解释,“就当作是纪念吧!恰巧今晚见到一张熟面孔.有点感伤,总觉得应该留点东西下来,希望你不觉得突兀才好。”显然地,他记得她。
  也知道她有“研究”他看书的毛病,但他丝毫不介意。
  安安忍着泪将画板一搁,捧着书想跟他说谢谢,但瞄到快近竹围站时,她的脑子已急僵了,她看了一下表,时间正好九点零九分,冲动之下,她急促地解下表带,发条栓子一拉,将手表递给他。“既然如此,我也该留点东西下来才算公平。”
  他一脸荒谬。“不用了,我只不过送你一本书,并没有要你回赠什么。”
  “就像你说的,今晚恰巧见到一张熟面孔,有点感伤,所以我坚持你收下。”
  见她表情认真严谨,他才不推拒,接下她递上来的瑞士名家淑女表,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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